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投降吧世子》(别得罪续弦妻之二)作者:香弥 内容简介 虾米?!要她嫁去祈王府,给死了正妻、受了重伤的世子冲喜! 可以不要吗?她可没忘当初是世子嫌她长得丑、生得胖, 不配当他的世子妃,硬是退了这桩娃娃亲的, 结果兜了一圈,他们还是成为夫妻…… 也不知是否真冲喜成功,世子不但醒了,还大剌剌命令她, 得帮他擦澡,伺候他吃饭、喝药,还要念淫书给他听! 哼,这摆明了就是耍着她玩嘛,可怪的是—— 当他得知她中毒,竟忍着身体不适,亲自照料被毒所苦的她, 那为她担忧的模样、深情的告白,顿时暖了她的心、让她动了情, 或许他们这对「患难见真情」的夫妻真能共度白首,举案齐眉, 可当她痴痴守在房里,担忧晚归的他会被大雪困在城里时, 却没料到他早已回府,在美艳姬妾的温柔乡里宿下, 霎时她的心凉了,是她太傻,忘了丈夫从不只属於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第一章   初夏,午後凉风掠过树梢,明灿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梁宛儿躺在软榻上,慵懒的眯着眼,透过敞开的窗子,注视着院子里那株绿荫成冠的凤凰木上那几只在枝桠间嬉戏的雀鸟,她嘴角微微弯起,带着一抹闲适的笑意。   想起什麽,她站起身,赤着莲足,摆动双手,脚步轻盈的随意起舞,她没学过舞,十分随兴的想怎麽跳就怎麽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脸上漾开暖暖的笑容,如同初夏的阳光一样灿烂。   两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婢女领着四名身着翠绿色衫裙的婢女走过来,瞅见她脸上那欢愉的笑靥,走在前头的两人狐疑的面面相觑。   两人心中都很纳闷,六日前小姐仍是满脸愁容、抑郁寡欢,甚至想不开的自戕,谁知道被救起後,除了刚开始那一、两日,小姐有些浑浑噩噩、记不清事情,接下来几日,她便彷佛想通了一切,一扫先前的阴郁之色,整个人逐渐开朗起来。   对於这样的转变,小姐对夫人说她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故而想开了很多,往後也会更加爱惜性命,不会再轻易伤害自个儿。   小姐能这麽想,最高兴的莫过於夫人,这些年来,夫人没少为小姐担心,尤其在一年前,小姐被祈王世子锺日章退了亲後,小姐伤心欲绝,几乎日日以泪洗面,足不出户,夫人为此是又怒又愁。   偏生他们梁府又惹不起祈王府,虽说梁家老爷在朝中也是个一品大员,可哪里比得上祈王的地位来得尊贵。   这祈王可是当今皇上的皇叔,祈王世子与皇上是堂兄弟,太后与祈王妃还是嫡亲姊妹,可说是亲上加亲,而且两人从小便是一块长大的,据说彼此的感情十分亲厚。   因此对於世子不想迎娶小姐为妻,退了婚事,另娶伍家千金,这等屈辱,梁府也只能默默吞忍下去。   可谁知道世子才成亲半多年,世子妃居然病逝了,而且就在几个月前,世子出门在外出时,竟遭了意外,身受重伤,祈王妃为了替世子冲喜,这才又重提了这门亲事,想让小姐嫁过去。   翠眉撇着唇心忖,这祈王府也委实欺人太甚,想当初世子嫌弃小姐,不顾她和梁府的脸面,硬是退了这门婚事,让梁家和小姐遭人耻笑,这会儿世子遭了难,这才又想起小姐,想让她嫁过去冲喜,也难怪小姐先前会如此悲怒的想自缢。   不过她再瞧见小姐那副珠圆玉润的体态,和脸颊左侧那块红色胎记,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着也怨不得世子要嫌弃小姐,他先前娶的那位伍家小姐可是京城里的大美人,相比起小姐的模样,简直是云泥之别。   瞧见几名婢女走过来,梁宛儿停了下来。   翠眉将手里捧着的茶水和点心摆在一张红木雕花茶几上,那张清秀的脸庞带着笑意,朝梁宛儿说道:「小姐,今儿个厨房做的点心是绿云糕和蜜渍香芋,茶水是柚子蜜茶。」   另一名侍婢绿娥挥手让跟在身後的四名婢女,将她们带来的衣物、头饰先送进内室,接着才出声请示,「小姐,成亲用的吉服和凤冠发饰都送来了,您是要先试穿,还是要先用茶点?」   她与翠眉是小姐的贴身侍婢,平时她服侍小姐梳妆更衣之事,翠眉则负责伺候吃食茶水。   梁宛儿看向茶几上的点心,笑道:「这点心看起来似乎很好吃,我刚好有点饿,先吃再试穿吧。」说完,她便抬手拈起一块绿云糕送进嘴里,发现是用绿豆做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十分的好,接连吃了三块,她再夹起一块蜜渍香芋,那滋味绵密松软,又带着蜂蜜的甜香,让她忍不住吃了数块。   翠眉递给她一杯柚子蜜茶,她饮了一口,齿颊之间充满着柚子和蜂蜜的香气,忍不住心忖,古代就是这点好,食物里没有现代那麽多的化学添加物,吃到的都是原汁原味。   但更棒的是,她终於又再拥有了一副能自由行走的健康身体。   三年前,她发生车祸,全身瘫痪在床上,整个人和灵魂都被困在那张小小的床铺之上,哪里都去不了,生活日常的一切都要仰赖她的家人,就连自行如厕都做不到,每次她母亲为她清理身子时,她几乎羞愧得想死。   活到二十八岁了,还得让母亲为她那样操劳,看着母亲在短短几年内头发几乎全白了,她既心疼又内疚,她不愿再拖着这样残疾破败的身子连累母亲和家人。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日日夜夜的祈祷,不久前竟然让她感染了肺炎,安排她的生命就此停留在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   离开前,母亲不舍的紧抓着她的手,她微笑的对母亲说:「妈妈,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接着,心中充满了平静的阖上双眼。   她以前曾想像过人死之後灵魂的归处,许是佛教所说的西方净土,也可能是基督教所说的天堂,或者是民间传说中的地狱。   唯独没有想到,她没去天堂,也没到地狱,却来到了一个遥远而未知的古代世界里,成为了梁家的嫡女梁宛儿,而这名字竟与她前生相同,她猜测会不会是因此,她才会来到这个世界,顶替已自缢的原身而活。   虽然这梁宛儿脸上有胎记,身材又胖,但她不在乎,时隔三年,她又能再次以自己双脚行走,这就足够她感恩了。   在经历过那三年瘫痪痛苦不堪的日子,她无比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不管她被送来这里是什麽原因,她都会带着感激与快乐去度过每一天。   即便刚来这里不久就要嫁人,而且还是要嫁给一个曾经嫌弃她而退婚的人,但既然无力扭转改变这样的命运,那她会去接受它、面对它,然後处理好它。   况且只是嫁人而已,在经历过那三年的折磨後,现在不管什麽是事,在梁宛儿看来,都没什麽大不了,再大的苦难,都不会比她瘫痪那段时间还难熬。   用了点心和茶水,梁宛儿朝绿娥招手,用着还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走吧,去试衣服。」   因为先前原身自缢时勒住喉咙,到现在她颈子上的瘀血还未完全消散,嗓音变得很沙哑,所幸已在渐渐恢复中,又在服了几帖药後,这两天她说话时喉咙已不再如当初痛得犹如刀割火燎。   绿娥领着四名丫鬟进了内室,服侍梁宛儿穿上那袭绣工繁复华丽的喜服。   这套喜服比她所想的还要厚重又不透气,此时天气已渐热,她现在就热得直冒汗了,思及一个多月後出嫁那时还会更热,她忍不住说道:「这衣服穿着好闷,我怕我出嫁那天会热昏过去。」   绿娥神情严肃的劝告,「小姐,吉服都是这样的,且出阁是终身大事,再热也得忍一忍,忍过这一天就好了。」   一旁的翠眉听见,笑着表示,「是呀,小姐,若您怕热,要不那天奴婢悄悄拿些冰块给您藏在衣裳里,您就不热了。」   绿娥低斥了声,「胡闹,万一弄湿了吉服怎麽办?」   梁宛儿觉得翠眉这主意很好,附和道:「用东西包着就不会弄湿了。」她可不想真穿着这一身厚重的衣裳把自己给热昏了。   翠眉想了想说道:「要不就用油纸包着吧。」   油纸?梁宛儿不知那是什麽,不过听起来似乎能防湿,便赶紧在绿娥出声阻止前点头,「好,那就用油纸包着。」   几天相处下来,她多少看得出她这两个贴身婢女的个性,翠眉性子随和圆滑,而绿娥则较严肃谨慎。   绿娥瞥见她此时额上布满了细汗,似乎热得慌,也没再反对,见这身吉服很合身,似乎没有什麽需要修改之处,便与几名婢女替她脱下喜服,换上原先那件水蓝色的夏衫。   接着她掏出手绢为梁宛儿拭去额上的细汗,重新替她挽了个发髻,试戴凤冠和当日要佩戴的发饰。   翠眉在一旁看了说道:「小姐这麽妆扮起来真美。」   梁宛儿看着铜镜里的那张珠圆玉润的脸庞,怀疑她称赞的其实是她发上所簪的那些看起来华丽精致的首饰,因为她这张脸实在称不上美。   她将目光转投向脸颊左侧的那块胎记,其实那块胎记并不大,但也不算小,差不多有两指宽,略略沉吟,她向绿娥讨要了些古代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试用了几种之後,便选了几款合适的在那块红斑旁涂涂抹抹。   见状,翠眉与绿娥相视一眼,默默看着,没有出声。服侍小姐这麽多年,她们自然比然谁都清楚,小姐脸上那块胎记,让她从小到大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嘲笑和欺辱,也因容貌的缘故,小姐自幼就十分自卑,更不肯轻易出门见人,纵使见了人,也习惯的低垂着脸。   府里头其他庶出的少爷、小姐们,当着她的面虽没敢嘲笑她,但背地里的嘲弄和耻笑却没少过,若非有夫人和大少爷护着小姐,恐怕小姐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梁宛儿花了些时间涂抹完後,抬起头望向她们问道:「怎麽样?」   一见,翠眉与绿娥怔愣了一会儿,两人异口同声道:「好美!」   小姐把那块红斑画成了一朵花,乍看之下,彷佛她的腮颊旁簪着一朵花,让她圆润的脸庞平添了几分俏丽可爱。   看见两人眼中的惊艳,梁宛儿很满意,她前生在全身瘫痪之前是个化妆师,巧妙的利用彩妆化丑为美,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她还不太了解这些古代的化妆品,等熟悉了之後会更好。   翠眉忍不住脱口说道:「小姐,出阁那天您也一样这麽画,世子若是看了之後,定然不会再嫌弃您。」   「他不是受了重伤,还有这闲情在乎我是美还是丑?」她在这里清醒过来的那天,原身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着她。   「娘明白,当初世子退婚,让你受了很大的屈辱,如今受了重伤,就回头想娶你过去冲喜,也怪不得你不愿嫁给他。」她略略一顿,又道:「这件事,娘何尝不生气,可是宛儿,你要相信娘,娘这麽做全是为你好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咱们身为女子终归还是要嫁人的,这祈王世子是对不起你,可将来等你成了世子妃後,这偌大的祈王府就是你的靠山,没人敢再欺你、笑你,而且祈王妃也亲口向娘保证过,万一这世子熬不过去,走了,她也会把你当亲生女儿般看待,往後你在王府里仍能有一席之地,衣食无忧。何况不管嫁谁都是嫁,何不嫁个门第高的,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往後还能仗着身分,把那些过往曾嘲笑轻辱你的人踩在脚下。」   她明白梁夫人是打从心里疼爱这个女儿,她大概是觉得以女儿这副体态和容貌,八成是嫁不到比那个世子更好的丈夫了,所以才会答应这门亲事。   梁宛儿心里乐观的想着,能捞个世子妃当当似乎也不错,日後就算那个世子仍和以前一样嫌弃她,那她与他就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管谁。   翠眉笑说:「小姐,世子是伤了身子,可没伤眼。」   梁宛儿让绿娥替她拆了头上那些发饰,回了翠眉一句,「他的伤势重得都得要冲喜了,我看他恐怕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坦白说,她虽然与这位世子素未谋面,但对即将成为她丈夫的那家伙并没有好感。   这具身子仍残留着一些原身的记忆,其中有一段,也许是因为受到了羞辱,故而特别深刻。   那是当初锺日章来梁家退婚时,当面对着梁宛儿与她的父母所说的话。   「本世子是何许人也,岂能娶这丑八怪为妻,那只会辱没本世子,让本世子沦为世人的笑柄,总之这门亲事本世子是退定了,就算你们不答应也得退。」   锺日章态度嚣张倨傲,看向原身的眼神,嫌恶地宛如看见了一坨屎,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对她的厌恶。   原身的父亲被他的话给气得涨红了脸。   「这门亲事是祈王府与我们梁家订下,世子岂能说退就退,这要置我们梁家的脸面於何地?」   梁夫人也沉下脸道:「这婚事是当年王妃亲自与妾身所订下,并非是梁家厚颜高攀。」说到这儿,她质问他,「敢问世子登门退亲之事,王妃可知晓?」   「当年我母妃顾念曾欠了梁夫人你一个人情,为了偿还这份人情,才订下这桩娃娃亲,那时本世子尚年幼无知,故而无从拒绝。」锺日章边说着边指向站在一旁,脸色如白纸的原身,霸道鄙视的话语犹如刀锋般毫不留情的砍向她,「如今要我迎娶这丑八怪为妻是万不可能,母妃那里本世子回去自会同她说,我此趟前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本世子的妻子,纵使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至少也得花容月貌,就凭她那副人见人厌、鬼见鬼愁的尊容,就连给本世子擦鞋都不配。」   当时被人这般当面羞辱,原身既羞又恼、亦怒还悲,恨不得就此死去,再也不要见人。   此後,锺日章那番恶毒的话语,日日夜夜宛如魔音般回荡在她耳边,折磨着她、凌辱着她,她只能躲在房间里,拚命进食来发泄无法宣之於口的愤怒和悲哀,因此还把自个儿本就显得圆润的身子吃得更胖。   好不容易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她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可没想到那可恶的锺日章竟意外受了重伤,而他那位妻子也突患急病,年纪轻轻的就归天了,於是祈王府居然回头打起她的主意,要她嫁进王府为他冲喜。   对於自己的爹娘竟忘了当初锺日章带给她和梁家的耻辱,居然应承下这桩亲事,这令原身很不能谅解。   她不愿嫁进王府再遭受锺日章的羞辱,故而选择了自戕。   梁宛儿对原身这种软弱逃避的行为并不赞同,但能理解她当时那种绝望又愤怒,委屈得无处诉说的心情。   所以她对那位不顾两人有婚约在身,仍执意退婚另娶,害得原身没脸见人,最终抑郁而死的亲王世子,实在是难以有好印象。   她心里打的主意是,她嫁过去後,他能好便好,万一死了也无妨。这人以前就嫌弃她这副容貌,纵使身体恢复,八成也不会喜欢,况且她从原身残留的记忆里得知,此人是个纨裤子弟,想来王府里除了她这个妻子外,姬妾恐怕也不会少,她可没兴趣跟其他的女人争宠。   葵元七年五月初三。   这日是梁宛儿出阁之日,祈王府的八抬大轿来到梁府,光是这迎亲的队伍就足足有数十辆的马车,随行人员数百人,比起当初锺日章迎娶伍琴雪那时还要更加盛大风光。   这是祈王妃为了给梁家和梁宛儿面子,特意做出的安排。   梁宛儿拜别父母後坐上花轿,前往祈王府,她在喜服里塞满了用油纸和布巾包裹着的冰块,胸口那里塞了一块,後面衣领处也塞了一块,就连手里拿着的红色绢帕也藏了一块。   靠着这些冰块带来的凉意,让身穿厚重喜服的她,稍稍消去了些躁热。   由於世子重伤在身,故前来迎亲的是他一位庶弟,拜堂时也是由对方代替锺日章与她拜堂。   她头上罩着盖头,拜完堂便被送入洞房。   锺日章重伤在床起不了身,也没法与她一块喝合卺酒,她被喜婆直接领到喜榻旁,喜婆暗自瞟了眼此刻躺在床榻上,紧闭着眼的新郎官,心忖这大好日子,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看来是凶多吉少。   这新嫁娘怕是要守寡了,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与她无关,她扶着新娘子坐到榻上,依照习俗,对着两人说了些吉祥话,至於其他的仪式,新郎官此时还昏睡着,也做不了,便一切从简,说完就领了赏银,带着一干婢女仆妇退了下去。   春雅、秋丽是伺候锺日章的大丫鬟,与梁宛儿带来的陪嫁侍婢翠眉、绿娥一块留了下来。   春雅上前朝梁宛儿欠了欠身禀告,「世子妃容禀,一个时辰前世子刚服下药,故而暂时昏睡不醒,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世子应当就会醒来。」   新郎官昏睡中,没人替她揭去覆在头上的喜帕,梁宛儿也不在乎的自己动手扯下,回头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那名男子。   他紧阖着双眼,脸庞消瘦憔悴,不过仍能看出这人的长相就如同他跋扈的性子一样十分张扬,轮廓立体,浓眉长睫,丰唇高鼻,十分俊美。   梁宛如不禁腹诽的想着这家伙个性那麽差,虽仗着自己的身分,说话猖狂又刻薄,不过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的,老天爷也未免对他太好了吧。   打量完锺日章,她看向春雅、秋丽问了句,「他伤势如何?可以起身下床吗?」她问这话,只是想了解这位世子究竟伤得有多重。   春雅与秋丽相视一眼,含蓄的表示,「大夫让世子暂时别下床,好好在床上歇息,再将养一阵子,应当便能复原了。」这位世子妃才刚进门,她们可不敢将主子几近半瘫的情形老实告诉她。   不过两人瞅见揭去喜帕的世子妃,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不禁觉得先前世子批评她的那些话语,也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世子妃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可也不致於如他所说那般丑陋难看到教人嫌弃,尤其她腮颊旁簪着的那朵花,让她添了抹娇媚。   梁宛儿听出两人言下之意,不是世子不能下床,而是大夫吩咐的。她心忖她们大约是怕把他的伤势说得太重会吓跑她吧。   她不以为意的轻笑了声,示意翠眉与绿娥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包厚厚的赏银交给两人,这赏银是出嫁前梁夫人替她准备的,让她用来打点这王府里的下人。   「宛儿,你嫁到祈王府去之後,那里可不比咱们梁家,此後娘和你大哥不能处处关照你,你自个儿要警醒些,尤其银子别省着,多打点那里的下人,以备往後若是有需要时,能找到用得上的人。」这是当初梁夫人嘱咐她的话。   不过,她毕竟不是原身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十八岁少女,她拥有前生二十八年的历练,不敢说有多谙处世之道,但一些做人的道理和手段多少还是懂的。   所以对於收买锺日章身旁这两个大丫鬟,她很上心,起码她们得了她的好处,要是往後有什麽事,多少能暗中知会她一声。   春雅和秋丽各自接过那两枚沉甸甸的荷包,拿在手里一拈重量,就知里头的赏银绝对不少,心下不免暗喜,欠身向她谢赏。   「奴婢多谢世子妃打赏。」   梁宛儿亲切的拉着两人的手笑道:「我才刚嫁进王府来,有很多规矩不懂,往後还要靠你们多加提点才好。」   见她示好,两人也急忙表示,「世子妃千万别这麽说,您若有什麽疑问,奴婢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靠得近了,这才看出来她颊边那朵花是画的。   接着翠眉与绿娥上前与她们见礼,几人客套了一番,这时,原本该再昏睡一个时辰的锺日章醒了。   瞅见屋子里多了几名生人,他问道:「春雅,她们是谁?」   春雅连忙为他介绍,「回世子的话,这位是今儿个刚过门的世子妃,另外那两位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   「世子妃……」锺日章抬眼望向梁宛儿,似想起什麽,脸上毫不隐藏的露出一抹不悦,「她就是母妃执意要我娶的那个丑八怪?」   春雅和秋丽先前早得了王妃交代,要她们别让世子对世子妃口出不逊,闻言,两人急忙缓颊道:「世子,世子妃并不丑。」   「她不丑?」锺日章瞪向梁婉儿,忽地一怔,见她的脸分明还是那张脸,怎麽感觉似乎真的没那麽丑了,隐约透着几分俏丽。   春雅和秋丽都是伺候他好多年的侍婢,看得出主子这会儿似乎也对这位世子妃的容貌感到惊讶,两人相视一眼,春雅出声道:「世子,您瞧奴婢没有骗您吧。」   锺日章又多看了几眼,就从她脸上瞧出了门道来,冷哼了声,「不过是把那丑胎记遮掩起来,画成了一朵花,骗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突地他想起先前母妃要为他冲喜时告诫他的话。   「你当初执意要退了梁家的亲事,迎娶伍琴雪进门,可结果呢?还不到一年,你挑的好媳妇就不安於室,你也落了个重伤,这伍琴雪分明就是个祸水,若非你当初非要退了梁家这门亲事,也不会招来这样的祸事。为了这事,母妃特地请教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说梁宛儿是你命中的贵人,为了你好,我同你父王商量过了,咱们再把梁宛儿给娶回来,这次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别再亏待她了。」   这回他重伤在床,无力再反抗这门亲事,只能任由父王、母妃替他娶回了梁宛儿,可休想他会承认她是他的妻子,纵使身负重伤,他也不会随便屈就於一个自个儿不喜欢的女子。   沉重的伤势令他本就跋扈的性子更加暴躁,蛮横的出声撵人,「丑八怪,你休想上我的床榻,哪边凉快哪边滚去。」   听见他的话,再瞅见他那鄙夷厌恶的眼神,梁宛儿微微眯起眼,原本她就不太欣赏这位世子,如今就更加讨厌了。   对於一个鄙视自己的人,她也没必要给好脸色。   她走近他,靠在他耳边,面带微笑,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敬他,「你放心吧,纵使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屑爬上你的床,谁知道那床上躺过多少女人,不知有多脏,说不定就跟你这个人的心一样脏,啧,想想就觉得恶心死了。」   说完,也不管他是不是气得脸色都发青了,梁宛儿扭头,看向春雅和秋丽问道:「这院子里可还有多余的空房?」   春雅迟疑着看向秋丽,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两人方才都亲耳听见是世子撵她出去的,眼下世子虽伤重,但两人也不好违拗他的命令,最後是由秋丽开口道:「有的,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新婚夜夫妻不同房共寝总是不太好,她打算将人领过去後,便去向王妃禀告这事,看王妃有何指示。   锺日章面色铁青的撑起虚弱的身子,怒道:「梁宛儿,你给我站住!」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般无礼,她竟敢嫌他脏,说他恶心,他恨不踹死这胆敢对他出言无状的女人。   她回头笑盈盈瞥他一眼,「世子不是要我滚吗?我这就依照世子的意思赶紧离开,不用送了。」   留下这句话,她仰起脸,宛如一只斗胜的母鸡,趾高气昂的走出喜房,半步不停。   锺日章胸口剧烈起伏,这一激动,牵动到他的伤势,痛得他倒抽了几口气。   见状,春雅急忙搀扶他躺回床榻,哄劝着,「世子妃已离开,世子别生气了,快躺下歇着。」她不知方才世子妃同世子说了什麽,竟会把世子给气成这般。   锺日章疼得一张俊美的脸孔都扭曲了,却还是不依不饶,「本世子绝对饶不了那该死的女人,春雅,你去替我将她赶出王府,她休想当我的世子妃!」   春雅有些为难,世子妃是王爷和王妃作主迎进门为世子冲喜的,哪是她这个小小的侍婢能赶走,但这会儿她也只能先应付着他。   「待世子服下第三帖药睡下後,奴婢就去。」横竖这药服下後,等他醒来都已是隔日了,明日的事就明日再说。   而另一头被秋丽领到一处偏房的梁宛儿心情倒是不错,今晚用不着面对锺日章,她觉得很好,况且一整天忙碌下来,她早累坏了,这时只巴不得能吃上一顿饱饭,再好好睡上一觉。   吩咐秋丽让人去为她准备一些吃食,再准备清水让她沐浴。   即使在喜服里藏了冰块,仍敌不过热气,那些冰块早早都融化了,而剩下的油纸、包布也都被她悄悄扔了,此刻这身厚重的衣物让她闷出了一身的汗,黏腻得让她受不了。   秋丽办事很俐落,饭菜和清水不久便送上来,梁宛儿让翠眉和绿娥也一块吃,吃饱喝足,吩咐两人为她脱下那身华丽的嫁裳和首饰後,便让她们下去休息,不用再跟在身边服侍她。   此刻房里只剩她一人,泡在浴桶里,梁宛儿舒服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方才在见了那位世子对她的恶劣态度,她明白接下来要在这祈王府里安然度日,恐怕没那麽容易,不过她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是祈王妃让她嫁过来冲喜的,往後有什麽麻烦,她只管找王妃就是。   心中有了打算之後,她沐浴完便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章   翌日一早,秋丽前来通风报信。   「翠眉,劳烦你禀告世子妃,就说王妃待会儿要过去喜房探望世子。」将这话带到后,她便匆匆离开。   翠眉即刻将她的话转告梁宛儿。   梁宛儿略一沉吟,便明白过来秋丽带这话给她的用意,昨夜她虽被钟日章给撵出喜房,但终究是刚进门的新妇,总不能对丈夫不闻不问。   如此看来,昨日重重打赏秋丽和春雅果然没有白费,她对此感到相当满意。   梁宛儿很快的收拾了下便赶往喜房。   这时喜房里,春雅领着四名婢女正在服侍钟日章用早膳,四名婢女手里各自捧着一只托盘,上头盛放着各色的菜肴。   梁宛儿过来前,特意让翠眉先悄悄去打探王妃还有多久才会到喜房,她掐算好时间,比王妃早了须臾进房,一进去,她圆润的脸庞便挂着抹笑容,讨好的朝坐在床榻上进食的钟日章福了个身,出声道:「妾身来看世子了。」在她嫁进王府前,已有教养嬷嬷教导过她王府里的各种礼仪、称呼以及规矩。   闻声,正在喝粥的钟日章抬起脸来,不悦的道:「谁准你这丑八怪来的,给我滚出去!」思及昨晚她竟胆大包天的对他口出不逊,他骂完还不解气,从一旁捧着菜肴的婢女手中拿起一只描金瓷碟朝她砸了过去。   碟子应声碎裂,里头盛放的菜肴顿时洒落一地。   或许是钟日章伤重体虚,故那力道压根就砸不到梁宛儿,因此她也没有回避,但却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拿起手绢捂着脸,悲悲切切的出声,「没有想到世子到现在仍是如此不待见妾身,倘若不是为了要替世子冲喜,妾身也不会嫁进祈王府来,惹世子厌烦。」她的喉咙已痊癒,音调不轻不重,恰好让刚刚来到喜房门口的祈王妃听见。   祈王妃皱眉走进房里,看见梁宛儿低垂着脸,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板上散落着碎瓷片和菜肴,她脸色一沉,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祈王妃虽已年逾四十,但肤色仍白皙如少女,容貌美艳华贵,当年她与姊姊,也就是当今皇太后,都是京城名动一时的大美人,让先皇和祈王爷一见倾心,先皇娶了姊姊,而她则嫁给了祈王爷。   这姊妹俩分别嫁给了皇帝和祈王,令当时的赵氏大大风光了一场,赵氏也一跃而起,从此成为京城五大世家之一。   房里的婢女们在王妃发问时,全都低垂着头,没人敢接腔。   就连适才发怒砸碟子的钟日章也噤声不语,他性子虽然张扬跋扈,但在父王和母妃面前倒也很收歛,不敢太过造次,就连当初他擅自前往梁家退亲之事,事后也是在母妃跟前求了好久,后来还请动了当今皇上替他说了几句话,这才顺他的意迎娶伍琴雪为妻。   梁宛儿缓缓转过身,紧抿着唇瓣,语带哽咽的向祈王妃福了个身,「宛儿向母妃请安。」   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祈王妃急忙扶起她,温声问道:「宛儿,你说说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按礼,两人成亲,本该由身为媳妇主动去向公婆敬茶问安,但她昨夜从儿子房里的大丫鬟那里得知他不准新娘上床,还将人给撵出去,不过由于昨晚夜已深所以没过来,这才会一早便过来探望。   梁宛儿低垂螓首,吞吞吐吐的回答,「没、没什么,是、是宛儿愚昧,惹世子生气。」   祈王妃思及方才进来时听见的话,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望向儿子训斥道:「日章,母妃和你父王告诫你的话,你都忘了吗?」儿子已负了宛儿一次,成亲前,她要求儿子以后要好好对待宛儿,不想儿子竟依然这般不待见她。   人是她去向梁家求娶回来,她更是亲口向梁夫人允诺过,待她嫁进王府,定会好好疼惜、善待她,自是不容许儿子这般对待梁宛儿。   钟日章受了母妃的训,不满的回了句,「又不是孩儿愿意娶她。」瞧见她在母亲面前那一副委屈的模样,再想起她昨夜里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不禁怀疑她是在装模作样,佯装可怜,瞪向她的眼神更是恶狠狠的。   听见儿子的话,祈王妃板起脸斥道:「如今你重伤在身,宛儿都不计前嫌肯嫁进来服侍你,你岂可如此不知好歹?」   他不服的驳道:「王府里下人多的是,孩儿哪用得着她服侍。」   为了迎娶梁宛儿为儿子冲喜之事,她先前可是费了不少唇舌才说动梁家答应,这会见儿子仍是冥顽不灵、桀骜难驯,祈王妃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喝斥道:「这人已娶进门,不管你是愿还是不愿,宛儿已是咱们祈王府的媳妇,且皇上也亲自下旨,封了宛儿为世子妃,以后你给我好好待她,别再为难她。」   儿子在三个多月前出事后,她便被丈夫责备了一顿,怪她太过宠溺儿子,惯得他平日里正事不做,只会呼朋引伴、四处玩乐,甚至还自个儿跑去梁家退亲,为这事,他们夫妇没少受非议,更与梁家交恶,连太后都认为退亲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厚道。   她在深深反省一番后,决定不再纵容儿子为所欲为。   训完儿子后,看向梁宛儿时,祈王妃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温言安慰她,「宛儿,日章这性子都是被我给惯坏了,你别介意,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告诉我,一切都有母妃为你做主。」   梁宛儿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她,「多谢母妃。」   祈王妃露出一抹亲切的微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发现梁宛儿竟把脸上那块碍眼的红色胎记画成了一只蝶儿,倒让她那张圆润的脸庞添了分俏皮可爱,她出声赞道:「这蝶儿画得真好,是谁画的?手还挺巧的。」   「是我自个儿随手涂涂抹抹,让母妃见笑了。」这段日子来,她已熟悉了古代这些胭脂水粉的特性,每天起床后都将自己画得美美的,让别人见了赏心悦目,她自己看了也心情愉快。   「你有心了,这样甚好。」祈王妃点头赞许,接着吩咐随行的婢女将一套事先备好的头面首饰拿过来递给她,「这副首饰恰好配你脸上这只蝶儿,你瞧瞧喜不喜欢?」   那摆在锦盒里的首饰是一整套的,有发簪、步摇、耳环、坠链,全是用珊瑚珠贝镶制而成,十分精美雅致。   梁宛儿接过,一样样取出来仔细欣赏,珊瑚的色泽红润鲜艳,珍珠圆润明亮,还有搭配的玉石也温润细致,那做工更是精致繁复,巧夺天工,比起她陪嫁过来的那些首饰都还要华丽。   她微笑的收下来,交给绿娥,朝祈王妃福了个身道谢。   「宛儿很喜欢这套首饰,多谢母妃厚赐。」   「你喜欢就好,走吧,这会儿你父王已在厅里头等着喝你的媳妇茶了。」祈王妃亲昵的挽着她的手,一块往外走。   至于重伤在床的钟日章,自然不可能与她们同行。   祈王除了祈王妃,尚有两名姬妾,祈王妃为他生下一名嫡子和一名嫡女,其他的两名妾室则为他生下两名庶子与一名庶女。   不过这两位妾室,一位数年前已病故,另一位一心向佛,长年待在斋堂,已不问世事。   祈王一嫡一庶的女儿都已出嫁,至于庶长子也已娶妻生子,府里只剩下排行老三的庶子钟日观尚未成亲。   成亲那日,代替钟日章来迎娶的便是老三。   梁宛儿一一见过之后,将他们的长相和名字暗暗记下来,这高门深院,人口繁多,要认的人不少,她只能先记住几个重要的成员。   初次相见,众人皆客客气气,待她回到寝房的路上,怕自己会忘记,嘴里还叨叨念念着那些人的名字。   翠眉在一旁听了,好笑的说道:「世子妃莫担心,奴婢们也会帮着您记着。」   她点点头说道:「以后咱们就要在这里生活,记好名字才好认人。」   刚才她还见到了钟日章的两位妾室,他纳了一位侧室及一位小妾,目前这两人皆尚未为他生下一子半女。   他那两名姬妾都生得如花似玉,跟她们一比,她就像不小心闯进了孔雀园里的小母鸡,平凡得很突兀。   似想起什么,翠眉有感而发,「说起来,王爷虽贵为亲王,但他身边的妻妾倒是比咱们老爷还少呢。」   梁宛儿也不禁想起她爹梁汉成除了梁夫人这个正室,还有两名侧室和四名小妾,确实是比祈王多了不少,且方才从祈王和王妃的谈话和举止之间便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十分亲密。   主仆三人回到昨日暂住的偏房后,翠娥领着几个婢女收拾衣物,因为待会她们就要移去另一处小院。   钟日章不待见梁宛儿,但王妃总不能委屈她一直住在偏房,只好另外安排了一处院子给她。   绿娥没花多少工夫便带着数名婢女收拾妥当,一行人来到那处院子,几名下人和丫鬟又开始忙着布置,一直到日落时分,才总算布置好新的居处。   看着那些古色古香的家俱,还有摆在多宝格上的各式珍宝和精致的摆件,梁宛儿非常满意,前世她家境小康,先前待的梁家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但比起祈王府这种华丽和奢豪的程度,略逊了好几筹。   此时置身在这种不是金丝楠木就是酸枝、紫檀打造的各种家俱里,她有种变成富豪的虚荣感。   她决定以后要好好享受老天爷赐给她的新人生。   她豪气的大手一挥,招来翠眉和绿娥,「走吧,咱们出去逛逛。」这王府宽阔得让她无法想像,现下黄昏时分,正是散步的好时光。   翠眉提议道:「世子妃,晚膳待会就会送来,您要不要用过饭后再去散步?」   「也好,那就吃过再去吧。」梁宛儿想到这些婢女们都忙了一天,一定又累又饿,便让她们下去休息吃饭。   待送晚膳的下人提来饭菜后,梁宛儿让翠眉和绿娥也坐下陪她一块吃,原本绿娥守规矩不肯,但梁宛儿笑咪咪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   「你们若不帮我吃,我见了这么多好吃的饭菜,会忍不住一口气把它们全扫进肚子里,你们忍心见我身上的肉越积越多吗?」   看着一桌子美味的佳肴,翠眉馋得直吞口水,笑呵呵应着,「绿娥,咱们就帮世子妃消灭一些饭菜吧,免得世子妃越长越圆润。」   绿娥这才没再坚持主仆的分际,矜持的陪着一块用膳。   比起长相清秀的翠眉,绿娥的五官更加秀丽,只是她为人一板一眼,是个直性子的,只顾扒着白饭,也没有多去夹菜来吃,梁宛儿留意到,便替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笑盈盈表示,「来,你多吃点菜,我可以少长一些肉。」   绿娥心头暖暖的,以前小姐生性怯懦自卑,故也甚少关心底下的人,但在小姐自缢被救下后,不仅不再愁眉苦脸、自怜自艾,还会体恤关怀身边的下人。   她暗自希望着小姐能永远这般维持下去,别再变回以前那样的性子。   用完饭,主仆三人在两名婢女的带领下在王府里闲逛消食。   梁宛儿所住的院子离钟日章的寝屋不远,行经他院子左侧,那里种了一排蔷薇花,此时正值花期,花开得正艳,她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忽闻一墙之隔的屋里传来嗔骂声,她依据方位判断出那里正好是钟日章的寝房,也就是昨夜充当喜房的房间,不禁仔细聆听,里面传来一名女子的咒骂声。   「……你们这些该死的贱婢,竟然让世子摔下床榻,要是伤了世子一根头发,你们这几条贱命赔得起吗?」   这时,另一道女声温婉劝解,「姊姊,还是先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看看要紧,这些婢女待会再发落也不迟。」   梁宛儿从这先后两人的嗓音,认出是早上在前厅里才见过的人,先开口骂人的那女子应当是钟日章的侧室,名叫常傲霜,而之后劝人的那个则是钟日章的小妾,名叫裴心怜。   她之所以对这两人印象这么深,是因为这两人人如其名,常傲霜有着欺霜赛雪般的白嫩肌肤,模样十分娇艳,性子却有些娇蛮,而裴心怜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面容柔美,散发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   她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准备离开,但听见常傲霜接下来所说的话,不禁停下脚步。   「你给我闭嘴,这事我自有分寸。」常傲霜喝斥了裴心怜,接着便指派了个丫头,「婷儿,你去找总管,让他赶紧派人去请太医过来,至于春雅和秋丽,身为世子的大丫鬟,照看世子不周,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其他婢女则各打十大板。」   梁宛儿对春雅和秋丽印象不错,当下改变了心意,走向钟日章的寝屋,来到房门前,恰好与刚要去请太医的婢女擦身而过,那婢女匆匆朝她行了个礼便离去。   梁宛儿佯作不知发生何事,进去后环顾一眼,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跪了一地的人?」   看见梁宛儿来,常傲霜抑下脸上的怒色,说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些贱婢方才竟让世子摔下了床,害得世子这会儿昏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梁宛儿看向春雅与秋丽询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相信她们不可能会粗心得让他摔下床,定是有什么原因。   抬眼看见梁宛儿,春雅宛如看见了救星般,急忙答道:「启禀世子妃,事情是这样的,先前世子说,他已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想试着下床走走,可他伤了筋骨,哪里能下床,但世子不听奴婢们的劝阻,执意要下榻,不想他的脚才刚落地,便摔了一跤。」   她委实不想挨那二十大板,这一顿打下来,少不得也要皮开肉绽,她很希望世子妃能替她们说说情。   自从两、三年前这常傲霜进门后,就处处看她和秋丽不顺眼,时常藉故挑她们的刺,还在世子面前说她们的不是,幸好她和秋丽跟在世子身边也有六、七年了,一直很得世子的宠信,世子并没有听信她的话,因此,她和秋丽才能安然留在世子身边。   常傲霜脸带怒色指责,「要不是她和秋丽没仔细搀扶世子,世子哪会摔倒。」   瞅见春雅和秋丽两人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她,梁宛儿寻思了下,她不愿意一进门就与常傲霜杠上,但也不能不救春雅她们,遂替她们想了个最妥善的办法。   「妹妹,既然她们是世子身边服侍的人,咱们也不好越过世子处罚,要不等世子醒了后,要怎么发落她们,再由世子作主,否则若是让世子知道咱们没请示过他就擅自处罚他身边的人,怕是要惹他生气。」   听她这么一说,常傲霜脸色有些难看,这梁宛儿分明是在暗指她不该擅自作主,心头满是不悦,但碍于她世子妃的身分,也不好当面发作,只得道:「世子妃说的也是,是妹妹太过忧心世子的伤而思虑欠周了。」   她暗自瞪了春雅、秋丽一眼,这两个丫头模样虽没她长得娇艳,可也十分标致,她们又跟在世子身边服侍多年,世子待她们信任有加,她担心有朝一日世子会收了她们,故一直想找机会将她们从世子身边赶走。   见常傲霜松了口,梁宛儿看向跪在地上的婢女们,温声道:「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世子妃。」那些婢女起身后,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走到床榻边,梁宛儿看向昏迷不醒的钟日章,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掐向他的人中。   她记不清是在哪里听来的,说若有人昏迷过去,可以刺激人中让他清醒。   由于她对钟日章没啥好感,且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不知该用多大的力道,直往他的人中用力一掐,登时痛得钟日章眉峰紧蹙,不多久便转醒过来。   一睁开双眼,钟日章便捂着被掐得发疼的人中怒嗔,「是谁竟敢偷打本世子?」   见他被她一掐竟真的转醒过来,梁宛儿有些意外,解释道:「没人偷打世子,是妾身见世子昏厥过去,试着掐按世子的人中穴,想唤醒世子。」   见竟是她,钟日章登时沉下脸来,怒目相向,「谁准你进本世子的寝房?」   看他清醒之后,一声道谢也没有,反倒责问她,梁宛儿眸里闪过一抹冷意,脸上却流露哀怨,幽幽启口,「妾身原也不想进来,可适才行经世子寝院时,听见妹妹在斥骂春雅她们,这才进来一探究竟,不想却从春雅她们那里得知世子摔了一跤,昏厥过去,这才试着掐了世子的人中穴,想唤醒世子,没想到妾身轻轻一掐,竟掐痛了世子,还望世子莫要怪罪。」她这话里的意思在暗指,不是她弄疼了他,而是他受不了疼痛。   钟日章一时倒也没听出她言下之意,听完她的解释后,脸上的怒气稍歛,冷哼道:「要你多事。」   常傲霜听见梁宛儿被斥责,心中高兴,上前娇声道:「世子,您醒来就好,方才妾身进来,瞧见世子竟摔倒在地,真是吓坏妾身了,这春雅和秋丽真是越来越怠慢,竟没把您扶好,您可要好好处罚她们,给她们一个教训,省得她们日后再这般轻慢您。」   裴心怜只是默默在一旁不曾出声,她性情柔弱,三年前钟日章看上她那楚楚可怜的气质,才将她纳为小妾,可不到几个月就厌倦了她,之后常傲霜进门,自己又不像她那般会讨世子欢心,便从此失宠。   钟日章摆手道:「行了,适才是我非要下床,才会摔这么一跤,不干春雅、秋丽的事。」   太医说他不仅腿骨断了,筋脉也受了重创,日后恐怕不良于行,他不甘就这么瘫了,这才趁着今日精神稍好,想下床试试,不想当他坐到床榻,两只脚才踩在地上,想凭藉着自个儿的力气试着站起身时,断腿处便传来尖锐的刺痛,令他整个人猛不防往前摔去。   想到他这辈子恐怕就这么废了,他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梁宛儿闻言稍稍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倒没因此迁怒下人,接着察觉到他脸色突然遽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变得很不好,故在他发怒前便扭头走人。   当她刚走到屋前,就听见里头传来他暴躁的怒斥声,「烦死了,都给我滚出去。」   她耸耸肩踏出院子,她能理解他因为自身伤势而导致的情绪暴躁,因她前生也有与他相仿的遭遇,因重伤而瘫在床上,只是她的伤势比他来得更加严重,她只有颈子以上才能动,颈子以下连知觉都没有,而他目前看来,似乎只是无法行走,也不知是暂时如此,还是永远都无法复原呢?   但又想起他先前对原身的羞辱,以及对她的不待见,方才升起的那几分恻隐之心,很快的又烟消云散。   对这种人她没必要浪费同情心。   原本梁宛儿已想好要悠哉的在祈王府里当她的世子妃,她只要好好攀住王妃这株大树,就能在这株大树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往往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翌日,钟日章的伤势加重,陷入昏迷之中。   「宛儿,你是日章命里的贵人,只有你才能帮助我儿度过这一个劫数,母妃知道他先前错待了你,让你心存怨气,可看在你们俩如今已是夫妻的情分上,你就原谅他这一回,等他度过这劫难之后,他定会好好待你。」祈王妃紧握着她的手,这么要求她。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还是她婆婆的要求,她也只能从了。   梁宛儿待在钟日章的寝房里,日夜陪伴着他,以尽到她身为「他命里贵人」的责任,天知道王妃是从哪里看出她是他贵人的?   而为了让儿媳妇能专心照顾儿子,祈王妃甚至命令其他人不得前来打扰,就连常傲霜和裴心怜都被禁止前来探望。   接下来,钟日章连着两日高烧不退,不醒人事,虽太医来诊治过,仍无法令世子醒来。   这两天,钟日章每隔两个时辰就得吃一次药。   这时又到了服药的时辰,春雅和秋丽扶起钟日章,一人掰开他的嘴,一人一匙一匙的喂他吃药,不过泰半的汤药都从他嘴边流下,所以两人又再喂了一碗。   在一旁充当「贵人」的梁宛儿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在一边冷眼旁观。   但看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她有些不忍,想起当初刚发生车祸那时,她也曾痛楚的在生死之间挣扎,接下来又承受了三年的瘫痪之苦,她感同身受的幽幽叹息一声。   待喂完药汁,见春雅、秋丽两人要替他换身干净的里衣时,她想起一件事出声道:「你们不如拿酒来给世子擦擦身子,也许能有助于降温。」   「给世子擦酒?」两人愣住了。   梁宛儿解释,「他现在全身都在发高烧,只在额头用湿巾降温不够,将酒精抹在身上,能把他体内的热气给逼出来。」她记得她小时候有次发高烧,妈妈就曾为她擦拭酒精来降温。   「酒精是什么?」两人不解的问。   「就是稍微烈一些的酒。」也是,这里没有药用酒精,她心忖如以酒取代,应当多少也会有相同的效用,见两人似乎不太相信她所说,梁宛儿再补上一句话,「这是我以前听一个大夫说的方法,对世子也不会有什么损伤,你们不妨试试,说不定会有用。」   春雅、秋丽寻思了下,见世子施针喂药后仍迟迟没转醒,决定试试她所说的方法。   秋丽拿找来的酒,在梁宛儿的指点下,在钟日章的颈部、胸部、腋下、四肢和手心都用酒轻轻擦拭了一遍。   半晌,擦完后,春雅闻到世子身上都是酒味,有些担心的向看梁宛儿。   「世子妃,这世子身上都是酒味没问题吗?」她怕世子本就昏迷不醒,再加上这些酒味,会不会把世子给熏醉,就更加醒不过来。   梁宛儿也嗅闻到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忖思下答道:「要不先等半个时辰,你们再把他身上的酒液给洗掉。」她没试过用酒来擦拭降温,也不知道行不行,能行自然好,不行也没什么害处。   接下来,梁宛儿与几名婢女便在屋里一块等,趁着这空档,闲着无事,春雅和秋丽向她说起了世子的一些琐事。   「外人都说世子性情跋扈傲慢,可世子其实心地不坏。」   梁宛儿在心里默默驳了一句:他心地不坏?不坏的话,会对原身说出她是人见人厌、鬼见鬼愁这种刻薄恶毒的话?   「世子虽然风流成性,但他极守信诺。」   对这话梁宛儿丝毫不敢苟同,守信诺他会上梁家来退亲?   春雅再说:「世子从不会亏待下人,也从不打骂咱们,他说姑娘都是水做的,是不能打的,打了就会坏了。」   梁宛儿心里哼道:那是因为你们样貌长得好看,他才舍不得打,在他眼里,只有长得好看的女子才是人,长得丑陋的都不是人。   似乎是想起什么,秋丽看向她说道:「当初世子原本也没打算去梁家退亲,可那时他瞧上了伍家的小姐,一时被迷昏了头,才会这般莽撞的跑去梁家退婚,为这事,他也没少受王爷和王妃的责备,在前世子妃……过世后,他便很懊悔当初执意要迎娶她的事。」   梁宛儿猜测秋丽告诉她这番话的用意,是想替她家主子洗白,希望多少能减少些她对钟日章的怨气,不过仅凭着她所说的这些话,是不足以改变她对此人的看法的。   她淡淡启口表示,「我可一点也没有从世子身上感受到他有一丁半点想娶我的意思。」新婚那夜他毫不留情的撵她出去,这可是她们两人亲眼所见之事。   春雅连忙帮腔说道:「那是因为世子有伤在身,心情欠佳,故脾气暴躁了些。在前世子妃走了之后,奴婢和秋丽有次曾亲耳听世子提过,他很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前世子妃而莽撞的上梁家退亲的。」   「他不是被前任世子妃迷昏头了吗?甚至为了要娶她而不惜退了和梁家的亲事,为何会在她死后又说出这种话?」梁宛儿纳闷的提出质疑。   「这……」春雅与秋丽交换了一个眼神,春雅隐晦的表示,「因为前世子妃进门之后,世子才发觉她并不如他所以为的那样好。」   「哦,她是做了什么让他觉得不好?」梁宛儿好奇的追问。   当初他爱伍琴雪爱得要死,非她不娶,娶到后就嫌弃人家,这是不是应了那句俗话,相爱容易相处难啊……   秋丽朝春雅使了个眼神,让她别再说下去,「这事奴婢不敢妄议。」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突然发现床上的钟日章似乎有了动静,连忙来到床榻旁。   见他似有苏醒的迹象,待等了片刻,终于看见他徐徐张开了眼。   「太好了,世子您可醒了!」春雅欣喜道。   「世子妃说的办法果真有用。」秋丽也面带喜色。   昏迷了两日,钟日章嗓音十分沙哑,「怎么有股酒味?是谁喝酒了?」   春雅连忙解释,「禀世子,您已昏迷两日,是世子妃让奴婢用酒替世子擦身退烧,这才让世子苏醒过来。」   听见这次又是因梁宛儿的法子让他醒来,钟日章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床榻旁的人群,在其中寻找她的身影,却见她站在一群婢女后头,脸上的神情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他突然有些生气,就连这些婢女都在为他担忧,可她身为他的妻子,竟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禁恼怒的斥道:「哼,尽出馊主意,搞得我一身都是酒味。」   梁宛儿没奢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挑眉反驳,「就算是馊主意,不也成功让世子清醒过来了吗?」   见他已醒,那就没她的事了,他们两人是相看两相厌,她也懒得再待下去,说完转身就想走人。   见她只回了句话便扭头要走,从没被人这般冷待过的钟日章一愣之后,气恼的叫住她,「你给我站住!」   「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她回头懒懒的问。   钟日章无暇细想,脱口而出,「既然是你出的馊主意,弄得我一身酒味,那你得替我洗干净。」   这话说完,不只梁宛儿愣住,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话都已说出口,碍于颜面,也不能再收回来,接着瞅见她大大吃了一惊,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痛快,索性霸道的命令她,「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秋丽瞥他一眼,低声吩咐一名婢女去准备干净的温水过来,再派个婢女去禀告王妃世子已转醒之事。   「你要我替你洗干净?」梁宛儿走过去狐疑的瞅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在耍她。   「没错。」   她捕捉到他眸里闪过的那抹不怀好意,心思一转,答应了下来,「既然是世子吩咐,妾身照办就是。」不过就是擦个澡,他以为她会怕他?   寝房里屏退了其他的婢女,只留下两人的贴身侍婢。   钟日章躺在床榻上,他一头长发披散在枕上,脸色虽苍白憔悴,却并未掩去他那一身自小就养出来的贵气与骄傲。   瞅见她站在床榻边,似是有些踌躇,他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不耐烦催促,「只不过擦个身子而已,你还磨蹭什么?」   哼,谁叫她敢忽视他、不在意他。   「世子别急,妾身这就动手。」她刚才只是在想要怎么整治他罢了,敢叫她替他擦身,哼哼哼哼,等着瞧。   说完,她便开始动手,先解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如蝉翼的里衣,接着她目光往下移,两只手也跟着来到他的裤头。   钟日章一愣,反应极快的按住裤头,质问她,「你要做什么?」   梁宛儿笑盈盈的说道:「世子穿着亵裤,妾身要怎么替世子擦身,来,快开松手,让妾身为世子脱下亵裤。」   她灼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视着他的下半身,那眼神就彷佛在看什么稀奇之物,饶是钟日章也有些顶不住她那样热切的眼神,一手仍按着裤头,另一手摆了摆道:「亵裤就不用脱了,擦上身就好。」   「世子用不着害臊,放开手。」她在心里偷笑,故意去扳他的手。   「我说不用了。」钟日章紧抓着裤头不放。   方才让她替他擦身,只不过是想她仍是个黄花大闺女,想藉此看她害臊的模样,岂料她竟然丝毫没有半点羞臊,还大剌剌的要脱他裤子,他不是没在女人面前光着身子过,但这种情况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要擦身,就该一块擦了才干净,世子快放手。」想看她笑话,哼哼,现在是谁看谁的笑话?   梁宛儿去扯他裤头,他不肯放,两人就这样拉扯起来,下一瞬间,嘶地一声,传来一道撕裂布帛声,她不慎抓破了他下身穿的那件轻薄的亵裤。   梁宛儿惊愕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目瞪口呆的看着暴露在她面前的小钟日章。   侍立在后头的春雅、秋丽和翠眉、绿娥,虽然没能看见床榻上的情况,可却能从那道撕裂的布帛声中听出发生什么事,几人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声。   没丢过这种脸的钟日章气急败坏,整张俊美的脸孔涨得通红,吼道:「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还傻看什么,给我拿开你那双狗眼!」   「咳咳。」梁宛儿回过神后,努力想忍笑,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捧着肚子爆笑出声,这实在太好笑了,她竟然扯破了他的裤子,直接和他的小兄弟来个相见欢。   就在刚才,她还有股冲动,想对他的小兄弟招手说:嗨,初次见面,你好啊。   她这一笑,更让钟日章恼羞成怒,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气,她一边按着笑疼的肚皮,一边开口向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他脸色阴沉的瞪着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全是他的亵裤太薄了,才会一扯就破。   看着她嘴角还止不住的笑意,他恨恨的道:「你就是存心的。」   下一瞬,他一手捏住她的脸,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恶狠狠道:「既然你这么心急,那本世子就成全你。」   她莫名其妙的一愣,「成全什么?」   他逼近她的脸庞,阴恻恻的出声,「成全你成为名副其实的世子妃。」   她一怔之后霎时明白过来,有些吓到了,「呃,我不急,真的。」   她试着想挣开他,但他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手劲出奇得大,让她一时挣脱不开。   他眸里流露出危险的寒光,「方才你可是垂涎的盯着本世子的下身,看得目不转睛。」   她哪有垂涎的盯着他那里看,她无辜的澄清,「绝无此事!」   「别口是心非,本世子会让你满足的。」他眯起眼将她整个人扯进怀里。   她连忙抬手推着他的胸膛,「你不是一直嫌我是丑八怪,对着我这张脸,你啃得下嘴吗?」   见她面露慌张,钟日章暗自得意,「做那档子事用不着看你的脸,把你的脸蒙住就成了。」   「纵使你能蒙住我的脸不看,可你瞧,我这身肥肉就是想遮也遮不住呀。」她赶紧捏了捏自个儿手臂上的赘肉,想打消他的念头。   他也跟着伸手朝她手臂上那软乎乎的肉捏去,连捏了两下,觉得手感竟还不错,不由得又多捏了几下。   见他好似捏上了瘾般,她拍开他的手,干笑道:「你看我腰粗腿肥,实在入不了世子的眼。」   他睇向她的脸,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间觉得她那张脸似乎没以前那么让他嫌恶,甚至多看几眼后,竟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但接着想到她为了摆脱他,不惜拚命自贬身价,这令他大为不悦,原本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心头一转念,竟然有股想把她就地办了的冲动。   就在这时,祈王妃已从秋丽派去的婢女口中得知儿子醒来的消息,匆匆赶过来,一进了寝房,虽然看见床榻前两人姿势有些暧昧,却一时也顾不得多想,欣喜的出声道:「日章,你可醒了!」   王妃的声音瞬时扑灭钟日章适才升起的那一股诡异的欲望,他为自己刚刚兴起的念头打了个寒颤,他居然对她产生了欲望?他急忙松开她的手,又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连忙扯过被褥盖住身子,这才望向面露关切的母妃。   「这两日劳母妃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祈王妃上前欣慰的抚摸着儿子的脸。「这两日见你昏迷不醒,真是急坏了母妃。」说着,她忽然闻到浓浓酒味,蹙起柳眉问:「哪来这么重的酒味?」   春雅赶紧出声,「启禀王妃,先前世子妃见世子迟迟不醒,想起她以前曾听一位大夫提过,可以用酒来退烧,故让奴婢拿酒为世子擦身,不想这法子真的有效,这酒一擦,没过多久世子就苏醒过来。」   祈王妃满意的看向梁宛儿,迭声赞许她,「好、好,做得好,宛儿,你真不愧是我儿命里的贵人,往后你就留在世子身边好好照顾世子,知道吗?」   她一听见儿子是因梁宛儿之故而转醒,索性直接将照顾儿子的重责大任交给她。   梁宛儿闻言,简直就像被迫饮了一碗苦药,却又没办法拒绝。   奇怪的是,钟日章这次竟没出声反对,且在瞟见梁宛儿那明显不太乐意的表情时更是有些气恼。   母妃给她照顾自己的殊荣,这女人胆敢不想照顾他,真是不知好歹。   祈王妃又再叮嘱了几句后才离去,她一走,梁宛儿也跟着找了个藉口,「不眠不休照顾世子这两天,妾身早已累坏了,现下世子既已醒了,那妾身就先回去休息。」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了,看都没再看钟日章一眼。   被她这般忽略,钟日章暗自气恼,从没人敢这般无视他,她是头一个,他决定等她再过来时,定要好好惩治她。 第三章   梁宛儿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吃了一顿可口的早膳,打算待会去向王妃请安后,便要去花园里赏花,近日紫薇花开得十分漂亮,听说荷花也开了一些。   至于王妃让她照顾钟日章的事……她听听就算,反正钟日章定然不想见到她这个丑八怪,她才不想去自讨没趣。   届时王妃问起,她直接推给钟日章就好,毕竟王妃也很了解她儿子有多嫌弃她。   可她这盘算虽打得好,却有人存心不想让她如意,在她前脚才跨出门坎,秋丽便过来了。   「世子妃,世子差奴婢来请您过去照顾他。」   梁宛儿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世子请我过去照顾他?!」   「没错。」看见她惊讶的表情,秋丽嘴角微弯。也难怪世子妃要吃惊,因为先前世子让她过来请世子妃时,她也一度很讶异,世子原本很不待见世子妃,甚至还不许她进房,如今竟一反常态,主动要世子妃过去照料他。   梁宛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喂他吃错药了?」   秋丽低头憋着笑,「奴婢不敢。世子这会儿正在房里等世子妃服侍他喝药。」   梁宛儿抬了抬眉,决定过去瞧瞧这钟日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她随秋丽来到钟日章的寝房,一进房后便看见他早已坐起身,正让春雅为他梳头,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坐在床榻上的他,面容虽苍白,却无损于他那张扬耀眼的容貌,反而流露出一抹虚弱的美感。   梁宛儿不得不承认这人的五官确实很精致,尤其是那一对眼角上勾的桃花眼,十足的魅惑迷人。   钟日章虽然没有扭过头看她,却用眼角的余光暗自瞧着她,她今天穿着一袭粉紫色的夏衫,挽起的发髻上只简单的簪了一支白玉簪子,脸上那红色胎记被描成了半朵花,乍看之下,另一半的花似乎就藏在她的发丝之间,再配上她圆润的脸庞,看起来倒是添了抹妩媚。   发现自个儿竟觉得她长得还不难看,钟日章皱了下眉,急忙甩开这种莫名的感觉。   梁宛儿待他梳好头才出声,「不知世子叫妾身过来,有何吩咐?」   钟日章冷着脸瞪她,「你忘了母妃昨日交代的事吗?她让你随侍在旁好好照顾本世子,你今日来迟的事,本世子就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下次别再犯了。」他严重怀疑若不差秋丽去叫她,她怕是会就此偷懒不过来。   他还真要她照顾他?梁宛儿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疾不徐的表示,「妾身以为世子并不想见到我,怕惹世子生气,影响世子的身子,这才回避未前来。」   钟日章听出她压根就不想过来照顾他,压着怒气斥责她,「本世子是不想见到你,但既然母妃都发话了,以后你就不准再偷懒怠慢,老老实实给我过来。」   梁宛儿不禁在心里腹诽,过来做什么?跟他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   「你还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服侍我吃药?」   她觉得有他房里那么多婢女在,这种小事压根就不需要她,但见他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她看,彷佛她再不过去就要发怒,只好姗姗走过去。   接过春雅递过来的汤药,她在床边一张紫檀雕花圆凳上坐下,默默拿起调羹喂到他嘴边。   他张嘴喝下药汁,苦得直皱眉,却也没说不吃。   再喂了两匙后,梁宛儿觉得他人都醒来了,不如自己端着碗喝要快些,这样一匙一匙的喂也太麻烦了,想了想,她索性将碗端到他嘴边,要灌他喝下。   「你做什么?有你这样喂药的吗?」他恼怒的瞋瞪她。   她凉笑着答道:「妾身怕药凉了,世子不如一口气喝光吧?」   「哼,你连这点耐性都没有,怎么照顾人?」   「请世子原谅,妾身生来愚昧,手脚又笨拙。」   他瞄她一眼,冷笑道:「既然如此,本世子今后就好好训练训练你,也好让你手脚灵巧些,那么往后本世子的饭食也全由你来喂。」她越是不想伺候他,他便越想刁难她。   梁宛儿闻言,眼角微微一抽,看着手里拿着的汤药,很想直接倒扣到他头上。   钟日章没耐性的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把药喂完。」   梁宛儿暗暗吸了口气,按捺着性子,微笑说道:「世子对着我这张丑脸,还能吃得下饭吗?万一让世子恶心得吐出来,那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他原想说他突然觉得她不丑了,但话到唇边又及时咽了回去,高傲的睨视着她,「哼,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本世子为了训练你,也只好忍下来了。」   梁宛儿端着药碗的那只手很痒,很想将药泼到他那张让人气得牙痒痒的脸上。   好,他要刁难她,她奉陪就是。   就在这时,常傲霜得知钟日章已清醒之事,急忙赶过来探视,她直接来到床榻边,面带喜色的向他诉说:「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世子昏迷过去的这几天,妾身日以继夜的向上天祈求,祈望世子能早日痊愈,总算上苍不负妾身的一片诚心,让世子终于醒过来。」说着,她暗暗想将梁宛儿挤开。   梁宛儿发现后,不着痕迹的配合她,把位置让给她的同时,也顺便将手里的药碗塞到她手上。   「妹妹来得正好,世子方才还惦记着你呢,连药都还没喝完。」   察觉药碗落到自己手上,常傲霜虽有些讶异,却也不动声色的接过,娇笑着道:「让妾身来服侍世子喝药吧。」她舀了一汤匙的药汁,温柔的喂到他嘴边。   在下人面前她是娇蛮苛刻的,但在钟日章跟前,她就宛如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钟日章狠狠瞪了梁宛儿一眼,从常傲霜的手上直接拿过药碗,仰起头一口气喝光。   看吧,直接喝药不是省事多了,梁宛儿白他一眼,笑着朝常傲霜说道:「妹妹,你先在这儿照顾世子,我去解个手。」她使出尿遁开溜。   梁宛如心忖这时有他如花似玉的宠妾陪着,他应当一时想不到她了,便直接去花园里赏花。   可赏不到半个时辰,秋丽便匆匆过来找她,神色急切的道:「世子妃,您快去劝劝世子。」   「世子怎么了?」   「世子又想再下床行走,常夫人想劝阻世子,可世子生气的把她赶走了。」常傲霜是侧室,不是小妾,地位就相当于侧妃,故王府下人都尊称她一声夫人。   「世子连常夫人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梁宛儿觉得自己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秋丽不死心的央求道:「奴婢担心世子会再摔伤,求世子妃过去劝劝,说不定世子会肯听世子妃的话。」她本来是想去找王妃,可王妃今日一早便出门了,不在王府里,才会转而来找她。   梁宛儿虽不认为钟日章会肯听她的劝,但见秋丽神色着急,便也应了下来。   「好吧,我过去看看。」   她回到寝房里,见钟日章脸色铁青的坐在床榻上发脾气,将手边能砸的物品全都往地上摔。   婢女们吓得瑟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春雅侍立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相劝,方才世子试着想站起来,但仍是站不起来,庆幸的是这回他没摔倒,而是跌坐回床榻,之后他便愤怒的摔砸东西出气。   梁宛儿略一思索,便猜出钟日章八成是为了仍无法行走的事而动怒,这种情绪她当年也曾经历过。   那时她刚出车祸不久,得知自己自颈部以下全身瘫痪,再也无法站起来,她满心的愤怒和痛苦却无处发泄,导致情绪异常暴躁,对每个来关心她的人都冷言怒目相向,觉得她是全世界最悲惨的人,所有人都对不起她,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幸好有母亲用她最大的耐心和慈爱不停的安抚疏导她的情绪,一年多后,她才渐渐接受再也无法行走的事实,开始试着和自己残疾的身子相处。   思及母亲,她心中酸涩,但继而再想,自己已不会再拖累母亲,对母亲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能体会此时钟日章的心情,待他将手边能砸的物品都砸完后,她才走到他面前。   钟日章横眉冷目瞪她,「你来做什么?」   她没有直接劝他,而是说道:「世子昏迷不醒的这两日,妾身曾请教过太医,世子以后是否都不能再行走了。」   听见她这话,钟日章神色阴沉得吓人。   她赶在他发怒前接着说:「太医回答,并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只是那一分的机会,得要靠他自己的努力。   他冷沉着脸,「这事本世子早就知晓。」所以他才努力想试着站起来,但他压根连站都无法站立,更别提行走了。   看在曾有相仿的遭遇下,她好言相劝,「既然世子知道,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待伤势痊愈后再来练习,才不会对还未完全复原的筋骨再次造成伤害,否则欲速则不达,反受其累,不是吗?」   「你懂什么!」   他怕啊,怕自个儿往后会一辈子都无法再像以往那般行走自如,从此成为废人一个。   她捕捉到他眸里流露出的一抹忧惧,稍加思索便明白他此刻的心境。他堂堂一个亲王世子,如今重伤在床,有可能以后都无法行走,自然是又急又忧,偏偏又无法将内心的恐惧宣之于口,只能暗自焦急。   这与她当年的心境何其相似,不免勾起她的怜悯之心,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劝他,而是拿前生听过的一位天生缺少四肢的乙武洋匡先生为例,给他说了一个故事。   「妾身从前曾听人说过海外有个人,他一出生就缺少四肢,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悲惨,甚至根本很难活下去吧,可他并没有因此怨天尤人,他认为自己虽没有手脚,但他还有一副躯体,因此,他努力克服肢体上的残疾,尽力的去学习一切能学习的,他读书、写文章……」   「他既没有手,要如何写文章?」   「他还有嘴,用嘴咬着笔杆就能写,他不仅自己读书,也教人读书,虽然没有双腿,可他从不惧怕旁人的眼光,他拖着残疾的身躯四处去旅行,后来还让他遇到了心仪的女子,进而与她结婚生子。」说到这儿,她望向钟日章,「世子觉得自己会不如他吗?」   钟日章沉默须臾,怀疑的问:「你说的这故事是真是假?」   她直视着他答道:「是真实的。」   「你也只是听人说,哪里知道真假。」话虽如此,不过他焦躁的情绪在听完她所说的故事后已逐渐平静下来。   「世子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但妾身相信这故事是真的,妾身也相信,待世子伤势完全养好后再努力练习,定能康复。」   「真的……可以?」钟日章似是想要有人给他一个保证。   感受到他无助的心情,梁宛儿在他面前蹲下来,仰望着他,神色诚恳而温和的启口道:「只要世子不怕痛、不偷懒,持续坚持下去,终会如愿以偿。」复健的过程很辛苦,很多人往往受不了那种疼痛便半途放弃。   他阴霾的心情在她这番话的劝解下豁然开朗,钟日章抬眉振臂,骄傲的表示,「本世子是什么人,岂会被区区的疼痛打败,你等着瞧吧,我定能再次行走给你看。」   见他重振了精神,梁宛儿笑着站起身,「好,我等着瞧。」   盘据在心头的忧惧疑虑消去后,钟日章又恢复了原先的跋扈,「都中午了,你还不来服侍本世子用膳,是想让本世子饿死吗?」   梁宛儿忽然觉得刚才认真开解他的自己很傻,她能不能掐昏他再踹上一脚?   瞥见她那一脸不情愿,钟日章不快的吼她,「你那是什么表情,能服侍本世子用膳,可是你天大的荣幸。」   她冷笑着将自己这张圆乎乎的脸凑到他面前,「世子看着我这张脸吃饭,就不怕吃不下去吗?」   他抬手掐了下她肉乎乎的脸庞,也阴森森笑着回答她,「你放心,待会儿本世子会命人将你的脸给遮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这么说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并非真要如此。   梁宛儿磨着牙瞪他,「你为何不干脆让人拿布袋将我整个人罩起来算了。」   「这主意甚好,春雅,让人去找布袋来。」说完,见她错愕的瞠大眼,从喉中滚出笑意,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这蠢丫头真好骗。」   她深吸口气,决定不跟这纨裤世子计较,她不想拉低自己的智商,扭头就走。   钟日章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她似乎是越看越顺眼了。   梁宛儿预期的悠闲日子没了,因为接下来每天一早,钟日章都会派人来催促她过去,不是使唤她服侍他吃饭,便是找一堆事情给她做。   祈王妃在得知此事后,欣慰的干脆免了她每日的请安,让她专心照顾儿子。   这日,飮下一碗汤后,钟日章张嘴道:「菠萝。」   梁宛如粗鲁的叉了块菠萝,塞进他嘴里。   对她的粗鲁行为,钟日章虽很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因为前两天他说了她一顿之后,她竟给他使起性子来。   「哎哟,我突然头好痛,不能再伺候世子了,怕筷子不小心就捅破世子的嘴,那可就不好了。」   「哎,我这手抽筋了,拿不稳筷子,如果插到世子鼻孔去,误伤世子可就糟了。」   「我尿急,再不去解手就要尿裤子了,到时候熏着世子,那就罪过了。」   如此种种,她能掰的理由多不胜数,后来他索性不再挑剔她,她这才消停下来。   明知她如此不情愿,可也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饶过她,仍是让她每天过来服侍他。   梁宛如却比他更无奈,她故意粗手粗脚的服侍他用膳,没想到这家伙硬是忍了下来,没再嫌她。   吃完一块菠萝,钟日章突然说道:「这菠萝很甜、很香,你也尝尝。」   梁宛儿有些讶异,还没来得及反应,嘴里就被他塞进了一块菠萝。   他倒没像她那么粗鲁,喂完她,睐向她问:「如何,味道是不是不错?」   「嗯。」菠萝那甜甜酸酸的滋味确实恰到好处,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再吃第二块,她忍不住主动叉了块塞进嘴里,刚咬一口,就见他张着嘴瞪她。   她有些无辜的眨眼睛,接着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以为那块是她要喂给他的,所以才把嘴巴张开,结果她竟往自己的嘴巴里塞。   她好笑的又叉了块菠萝喂到他嘴边。   他瞠了她一眼吃下。   她抵挡不了菠萝的美味,又再叉了块吃下,然后再喂他一块,钟日章罕见的竟也没斥责她,两人很快就分食完盘子里的菠萝。   钟日章用完水果,吩咐她,「你念书给我听。」   「世子,妾身肚饿无力念书。」他吃饱了她可还没吃饭呢。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麻烦,快去吃,吃饱了过来念书。」   梁宛儿觉得自己这几天过的日子跟婢女简直没啥两样,整天应付着他的各种要求,真是累惨人了,她觉得他那些婢女都比她还闲。   她讪讪的走出寝房,来到前头的小厅,桌上已摆满了饭菜,看着眼前那些丰盛美味的菜肴,她精神一振,王府的饭食点心,每样都可口得让人胃口大开,眼前这些美食稍稍抚慰了她的心。   桌上也摆了一盘菠萝,她才刚吃过,遂将那盘美味香甜的菠萝给绿娥她们几个分食。   她吃了两碗饭,再喝了一碗汤和一碟甜糕,肚皮吃得圆鼓鼓的,靠着椅背,有些意犹未尽的看向秋丽。   「那碟紫玉丸真好吃,能不能让厨房再做一些过来?」那是芋泥做的丸子,咸咸甜甜的味道,十分可口。   「世子妃吩咐,自然是可以的,奴婢这就差人去厨房,让厨子再多做一份送来。」   梁宛儿不忘交代,「让厨子多做一些,你们也可以尝尝。」   闻言,秋丽恭敬的应了声,「多谢世子妃。」对这位有什么好吃的食物都不忘赏给她们这些下人的世子妃,她是打从心里喜欢。   吃饱喝足,梁宛儿懒得动,这时正值中午,她有些昏昏欲睡,不由得眯起眼打了个盹,但没多久就被翠眉和绿娥叫醒。   「世子妃,您醒醒。」   「别吵我睡觉。」她嘟囔了声。   绿娥轻拍着她的手臂,「世子妃别睡了,世子在找您。」   硬生生被叫醒,梁宛儿不悦的嘀咕,「他烦不烦,连觉都不让人睡。」旋即气呼呼的走进寝房。   钟日章也横眉竖目的瞪着她,「我方才不是让你吃饱了就进来念书吗?」   念书是吧,好,她就念给他听,她在圆凳上坐下,「要念什么书?」   钟日章让春雅将书递给她。「你从第五回开始念。」   她啪啪啪的翻到第五回,捏着嗓音,用怪腔怪调的声音念道:「那汉子一见着金家娘子进来,就如恶虎扑羊般的扑到金娘子身上,抬手扒着她的衣裳。那金娘子呸了声,笑骂:「瞧你这汉子猴急成这般,奴家可不爱。」那汉子道:「哟,你这骚蹄子少在爷跟前装模作样,爷岂会不知你这小骚货最爱爷这般勇猛。」他说着便三两下就剥光那金娘子的衣裳,嘿嘿淫笑着,打横将她抱到床榻上去……」   念到这里,她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本淫书,没好气的瞟向钟日章,他竟然拿这种书叫她念。   「怎么停了?快念。」钟日章催促她,这内容配上她刻意装出来的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听起来竟然别有喜感,让他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看他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梁宛儿登时省悟过来,这种书配上她刚才的嗓音,效果却是异常的好,但她岂会让他如意,他拿这种书来让她念,八成是存心想让她羞臊,她若不让他恶心一把,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我这就念。」下一瞬出声时,她压低声线变得阴森森的,「两人滚到床榻上,那汉子骑到金娘子身上,那金家娘子一把抓住他胯下的……巨龙,那汉子低吼一声:「你这小骚婆娘,还不快……帮爷撸撸。」金娘子笑啐了声:「哟,爷别急,奴家这就让你舒爽。」那金娘子抓着他的巨龙用力一捏……硬生生扯断了他的命根子,登时痛得那汉子杀猪般的嚎叫出声,那金娘子被溅得满脸殷红的鲜血,她那双勾魂狐魅的眼睛变成死人眼,张开长满了獠牙的嘴,发出呵呵呵呵阴狠的笑声……」念着到这里,她也跟着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阴笑声。   侍立一旁的春雅和秋丽听得手臂都爬满鸡皮疙瘩。   钟日章受不了的出声,「停,你在乱念什么?这上头压根不是这样写的。」一部好好的艳情书,硬是让她给念得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她继续用那种阴森森的嗓音同他说话,「奴家觉得这书上写得不够精彩,这才改编了一下,世子觉得不好吗?」   钟日章没好气道:「你给我把声音变回来。」   梁宛儿两手一摊表示,「奴家嗓子突然间哑了,变不回来。」   「你……」知道她是故意的,钟日章睨她一眼,心生一计,便学她先前那样阴笑了几声,「变不回来是吗?本世子来帮你。」   他冷不防伸出手抓住她,将她拽过身来,抬手搔着她的脖子,把她痒得直发笑。   「你住手!」她大笑不止的喊道,一边挥手想拍掉他的手。   「不成,本世子这是在帮你治疗。」他不只搔她的喉咙,还伸手搔着她的胳肢窝。   她很怕痒,所以被挠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笑出泪来。他太贼了,竟然直搔她的笑穴,害得她最后不得不求饶。   「够了、够了,我好了、我好了。」   见她服软,钟日章笑得一脸得意的收手。「知道本世子厉害了吧?」   一旁的春雅和秋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相视一眼,自世子受伤以来,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世子笑得这般高兴。   梁宛儿几乎整个人都趴到床榻上了,闻言抬起脸,幽怨的看着他,下一瞬,她倏地反攻回去,朝他的腋下挠去。   「哈哈哈哈……你做什么,还快不给本世子住手?!」他猝不及防的被她给压倒,一时之间也无法反抗,被她挠得大笑出声。   她利用体型的优势压在他身上对他为所欲为,狠狠报复回来,使他笑得眼泪都喷出来了,直扭着身子挣扎着,无奈他整个人被她压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见两个主子扭成一团,春雅她们几人捂着嘴直笑个不停,不由得欣慰的想着,主子们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怎么样,要不要投降?」梁宛儿得意洋洋的问道。   「我投降,你快下去,我快被你压死了。」钟日章举白旗,他笑出了满身的汗,但这么一场大笑下来,这段日子来闷在胸口的浊气也跟着一块吐了出来,他整个人霍然轻松不少。   梁宛儿拍了拍手翻身下床,还不忘回了他一句,「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看不过她那副趾高气昂的表情,他绷起脸来指着她的鼻子喝斥,「你给我好好把那身肥肉给减了,你知不知道本世子差点被你给压得断气?」   被他当面嫌肥,梁宛儿脸孔有些涨红,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仰起下颚驳道:「我天生肉就这么多,减不下来。」   「胡说,我头一次见你时,你比现下还痩.」她以前虽也不算纤瘦,但至少没这么胖。   「那还不是因为你退了我的亲事,为了发泄心头的悲怒,我才把自己给吃成这副模样。」这是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的。   闻言,钟日章突然一窒,想起了当初为了迎娶伍琴雪,跑去梁家退婚,接着再忆起伍琴雪后来所做的事,以及之后他为了解闷,招呼了几个朋友一起出游,结果不慎出事,才导致如今身受重伤。   这一切的源头,全自他退了两人的婚约开始。   见他忽然间沉默下来,梁宛儿有些意外,心忖也许是刚才所说的话惹他不快了,不过她所说的全是实话,倒也没骗他。   片刻,她惊讶的听见钟日章说:「当初退亲是我不对,但如今也把你娶回来了,以后……我不会亏待你。」说完不待她回话便摆摆手道:「我困了,你们都出去吧。」   梁宛儿和婢女们一起离开寝房,想到他适才说的话,她仍有些不敢置信,他那么猖狂骄傲的人居然会向她道歉。   春雅笑望着她,「世子妃,先前奴婢没有骗您吧,世子很后悔当初退了和您的婚约。」   对这件事,梁宛儿也不知该怎么说,他退都退了,原身也因此而自缢亡故,如今在这具身子里的人是她。   钟日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原身,并不是她,但……原身已听不到这迟来的道歉。   她沉重的暗自叹息了声,生命是如此的可贵,每一个人都不该为了逃避而轻言放弃,因为也许下一刻就能绝处逢生。   但无论如何,钟日章肯为自己所做的事道歉,终究是一件好事,毕竟以他那样的性子,若非真心后悔,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不易。   一个人能知过,就表示这个人还没有坏到底。   离开钟日章的寝院,梁宛儿望见湛蓝的天空,心头也如同这片晴空一样明朗。 第四章   钟日章自那日道歉过后,与梁宛儿之间的相处变得和睦许多,她每天过来不再不情不愿,他也没再刻意刁难,非得要她服侍他吃饭。   这日,他好奇她脸上那块胎记,怎么能每天变出不同的花样,给画得美美的。   「那是谁替你画的?」   「是我自个儿画的。」   闻言,钟日章有些讶异,「你怎么想出来把胎记画成那般?」   「有一天心血来潮,随手拿胭脂水粉涂了涂,没想到画起来倒挺好看的。怎么样,我这是不是也算个美人了?」说着,她得意的抬起下颚。   他朝她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梁宛儿笑骂了声,「你才有问题!我告诉你,以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不用去喜欢那些原本就长得美的人,而该去喜欢那些能使我们的生活变得美好的人。」   这是她前生无意中看到一位知名的主持人兼作家在他的社群网站上所写下的留言,觉得深有道理,因此记了下来。   知道这位世子向来以貌取人,故想藉此提醒他,一个人若光只有外在的美貌,是无法使别人的生活因此变得美好。   钟日章听得一愣,仔细咀嚼话中的含意,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常傲霜与裴心怜走了进来,朝两人福身请安,「见过世子、世子妃。」   梁宛儿朝她们点了点头,这几日她们两人都会过来请安,在她们过来时,她便趁机离开,后来也不知是为什么,在两人请完安之后,钟日章便让她们走了,倒让她找不到机会开溜。   常傲霜在婢女搬来的椅凳上坐下,娇笑着开口道:「世子和世子妃方才在说什么,似乎谈得很开心?」   钟日章望向常傲霜那张花容月貌,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很腻味,他再移向裴心怜那张柔美的脸庞,这两人都是大美人,她们的美色都曾一度吸引过他,他才会将她们纳进王府里来。   可曾吸引他目光的美色,如今在他看来竟是如此的乏味,再不复当年的心动,他情不自禁的看向梁宛儿,那张圆润的脸庞、姿色寻常,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张开眼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她,而不是他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姬妾。   他瞟见梁宛儿站起身,似是又想趁此离开,赶在她出声前,开口朝常傲霜和裴心怜说道:「没事的话你们就下去吧,我和世子妃还有话要说。」   见钟日章又赶她走,常傲霜忍了几日,如今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抿着唇,哀怨的出声,「世子莫不是厌倦了妾身,这才不愿意多看妾身一眼,直赶着妾身离开?」   自从这梁宛儿进门后,她就再也没能好好的同世子多待片刻,心头早有不忿,把这事暗暗算在梁宛儿头上。   这常傲霜到底陪了他几年,钟日章也不好把话说绝,敷衍道:「没这回事,这会儿我也没办法下床,怕你们嫌闷,这才让你们不用陪着我。」   常傲霜撒娇的扯着他的衣袖,「世子受伤,妾身恨不得贴身随侍在旁,亲自照顾,更恨不得以身代世子受过,哪里会嫌闷。」说着,她接着提议,「这段时日世子妃照顾世子也辛苦了,要不以后就由妾身来照顾吧。」   不等梁宛儿开口,钟日章便一口否决,「照顾本世子又不是让世子妃干粗活,世子妃哪里会累,有她服侍就够了,你若是闲着无聊,不如与心怜出府去散散心,挑些喜欢的首饰回来。」   听见钟日章让他的姬妾去散心买首饰,却留她在这里照顾他,梁宛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合该她就要伺候他,而他的两个爱妾就可以去逍遥。   「世子伤势未愈,妾身哪有心情去散心。」常傲霜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妾身如今只想陪伴在世子身边,服侍汤药,并替世子解闷。」说完,她还拉上裴心怜,「心怜,你说是不是?」   裴心怜矜持的轻应了声,「嗯。」   梁宛儿趁机启口表示,「既然两位妹妹一心想照顾世子,那我就成全你们这番心意,你们好好照顾世子,我先回去歇着。」说完,她站起身,看也不看钟日章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哼,教你偏心。   他舍不得他的两名爱姬,却要她受累,这事她才不干,谁爱谁去干。   离开他的寝房,梁宛儿跑去水榭那里赏荷,这几日荷花已陆续绽放。   翠眉有些不赞同她就这样丢下世子跑出来,劝道:「世子妃,难得您近日与世子的关系逐渐亲近,您该趁这机会好好与世子培养感情才是。」   「我跟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要怎么培养?他没对着我这张脸不嫌烦就不错了。」也不知为何,方才见到他那样偏心,她心里就是很不痛快。   翠眉察觉自家主子神色似是有些不悦,不解的道:「世子妃怎么会这么想,奴婢瞧世子这一阵子对您的态度改善不少,还与您有说有笑。」   「改善什么,你看不出来他分明是拿我当下人使唤吗?」梁宛儿有些睹气的回道。   一直没搭腔的绿娥这时出声表示,「世子那么做不过是在逗您罢了,奴婢觉得世子对您已有好感,才会日日让您到他房里,否则若真是让他厌烦之人,他只怕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闻言,梁宛儿微微一怔,「是这样吗?他不是故意为了拿我当下人使唤?」   「世子房里那么多伺候的婢女,还缺使唤的下人吗?依世子的性子,若真是让他厌恶之人,只怕一踏进他寝房就让他给撵走了。」   听绿娥说完,梁宛儿想起刚嫁进来那天被他赶走之事,她支着腮颊沉思起来,这么说来,他是从何时开始不那么排斥她了?   似乎是在上回他昏迷两日醒来之后。   难道是因为她提供的方法让他苏醒过来,他因此对她心存感激?   就在她狐疑的思忖时,一名长相俊秀的男子朝她走来。   「嫂子这么好兴致,在这里赏荷。」   见到他,梁宛儿客气的答道:「难得王府的荷花开得这么美,不赏岂不可惜。」他是钟日章同父异母的弟弟钟日观。   钟日章还有位同父异母的大哥,目前外派到地方当官,上次回来参加完他们的婚礼,隔日便又赶回任官之地。   钟日观笑着称赞了句,「看来嫂子是个惜花之人,说起来这荷花不仅生得雅致,它从花到叶子、果实、根茎都有用处,倒是个大大的好物,倘若人也能同这荷花一样,从里到外都这般有用,那就太好了。」   她觉得这人说话有点意思,笑答:「若有人像荷花这样美好,可是会招人妒忌的。」   钟日观朗笑道:「若是如此,我倒宁愿招人妒忌,因为不招人妒是庸才。」   她接了句,「招人妒者命不长。」   他再回了一句,「人生在世但求有所作为,而不愿碌碌而长寿。」   她微笑道:「我同三叔的看法不同,我只求今生顺心而活。」   「嫂子的要求竟比我还高。」钟日观咋舌。   「为何这么说?」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很简单。   「因为就连当今圣上也无法做到完全顺心而活,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圣上仍须屈服很多事。」   闻言,梁宛儿愣了愣,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没错,人的一生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实在是太难,因为人是群居的生物,日常生活中要迁就很多人、很多事,无法事事顺从己意。   她想了想修改方才所说的话,「不是顺心而活,而是平心而活,在面对困难挫折时,能持平以待,平心静气的处理、平和的对待它,那么就能活得随心所欲了。」   钟曰观细思她所说,朝她一揖,「嫂子高见,在下佩服。」   她笑着摆摆手,「我随便说的,让你笑话了。」   「不,嫂子所说言之有理,幸好二哥将嫂子娶进门,才没错过嫂子这样内外兼备的佳人。」   内外兼备?这是指她吗?那他的标准也未免太低了,不过好话人人爱听,梁宛儿也听得颇高兴。   钟日观接着询问起钟日章的情况,她简单回答后,他便说还有事,先行离开。   过午之后,梁宛儿又被钟日章差人找了过去。   她一进寝房,便听见他不悦的指责她,「我没让人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今天都不过来了?」   她不知他在发什么脾气,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有傲霜和心怜陪着你吗?有她们两位赏心悦目的大美人,我以为世子会更乐意让她们来照顾。」   他谴责她的不负责任,「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可别忘了母妃让你要好好照顾我,怎可将这事丢给她们?」   他被那两名姬妾烦了一上午,常傲霜只会不停的对他撒娇,让人腻烦得很,至于裴心怜则幽幽的坐在一旁,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好似谁对不起她、亏待了她,让他原本还不错的精神也被她给看得都萎靡不振了。   好不容易把她们两人给打发走,他盼了又盼、等了又等,却不见她回来,这才忍不住差人去找她。   被他这么一指责,梁宛儿也不高兴了,反驳道:「她们是美人,天生就该享福,所以你舍不得她们受罪、受累,而我呢,皮粗肉厚,就该做牛做马的照顾你,累到死,是不是?」   钟日章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胡说什么?让你照顾本世子怎么就是做牛做马了?」他是瞧得起她才肯让她照顾,她以为谁都有这种殊荣吗?他越想越气,「你就这么不情愿照顾我,是不是?」   「我没这样说,分明就是你偏心她们。」同样都是他的妻妾,他宠爱他的姬妾她没意见,但不该那么不公平。   「我哪里偏心她们?」他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要说他偏心偏的也是她,因为他只肯让她照顾,傲霜她们想照顾,他还不允许。   见他不承认,她不满的指出,「还说没有,你让她们去散心买首饰,却让我留在府里头照顾你。」   「那是因为本世子不想……噫……」话说到一半,钟日章突然省悟了什么,脸上的怒色顿时消敛,转而高兴的指着她,「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吃醋?」   「吃醋?」她惊讶的拔高了嗓音,「你傻了吗?我会吃你的醋?」   「你说我偏心她们,只让她们出去散心买首饰,这不就是在吃醋?」钟日章紧揪着这点不放,脸上的表情透着抹诡异的愉悦。   梁宛儿可不承认这种事,「这哪里是吃醋,我在意的是为何我做的事比她们多,她们可以清闲的享福,而我却要辛苦的照顾你?」   他摆出一副能理解的表情说道:「你无须多说,本世子都明白了,既然你也想要首饰,我让秋丽命人送几套过来让你挑就是。」那语气隐隐流露一抹纵容。   梁宛儿忍不住翻白眼,他根本没有搞清楚重点。「我不是想要首饰,我是……」   钟日章没打算再听她解释,兴匆匆的打断她的话,「我给你看样东西,春雅,把那东西推出来。」   春雅从屏风后头推出了一辆木制轮椅。   梁宛儿看见轮椅有些讶异,「噫,你怎么会想到让人打造这种轮椅?」   见她一脸惊奇,彷佛没见过,他鄙视的瞄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表示,「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有些双腿残疾之人,也会依靠这种加了轮子的椅子来行动。」   这是前两日他让人制作的,就在不久前才刚造好送过来。   「原来是这样。」梁宛儿这才发现是自己太大惊小怪,轮椅不是只有现代人才想得到,古代也有残疾者,也需要有代步的工具,自然也能想到只要在椅子上加两个轮子就能推动了。   钟日章让春雅和秋丽扶他坐上去,接着吩咐梁宛儿,「你方才不是想散心吗?你推我去花园里逛逛。」   梁宛儿嘴角抽了抽,他那副恩赐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常傲霜她们可以出府去散心,而她却要推着他在王府的花园里散心,这简直没得比。   她悻悻然的上前抓着木制轮椅后方的握杆推着,来到房门口便无法再前进,因为前方有门坎挡着。   钟日章也瞧见了,他都忘了还要过门坎,脸色一沉,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散,负气似的不悦摆手道:「罢了,不出去了。」   见他适才一脸兴匆匆想外出,这会那失落的神情让梁宛儿莫名有些不忍心,劝道:「等等,让人去找两个家丁过来,稍微抬一下就能过去了。」   秋丽机灵的立即接腔说道:「奴婢这就去找人过来。」   没多久就唤来两名随从,将他连人带椅给抬了出去。   对于需要被人抬着才能出去之事,钟日章似乎颇为不豫,一路上没再出声。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沉气息,梁宛儿沉吟了下,意有所指的说道:「一点小小的阻碍世子就受不了,等到日后要开始练习走路时,遇到的困难挫折只会多不会少,届时世子是不是也会轻易就放弃?」   他回头高声道:「当然不会。」为了能再次行走,什么苦他都能承受,他绝不做个废人。   「世子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到时候可不要因为疼痛就哭着说不想再练习。」   「绝不会有这种事,本世子可是响当当的铁汉子,哪里会轻易掉泪,不许你再这么小觑本世子。」他横眉竖目的警告她。   她被他的话给逗笑,笑应,「是、是,世子是铁汉子,妾身不敢小看。」   「你知道就好,推我去荷花池那里。」被她方才那么一说,钟日章又重新恢复了精神。   「这都下午了,荷花也差不多合上了,要看明早再看吧。」   「谁要去看荷花了?」   「不看荷花,去那里做什么?」   「去喂鲤鱼,荷花池另一头养了不少鲤鱼,每条都又肥又大,其中有条我养的鲤鱼王,个头有这么大。」钟日章张开手臂比了个大小。   见他说得兴起,梁宛儿也配合着他露出一脸惊讶,「真有那么大?」   「没错,那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都快成精了。」   她也跟着他瞎说:「那你可要造个龙门让它跳,等跳过龙门,它就可以化龙升天了。」   岂料他竟认真考虑起来,「这倒是。」接着吩咐秋丽,「你让总管找人在池子里打造一座龙门,好让那些鲤鱼跳。」   没想到他说风就是雨,说做就做,梁宛儿有些瞠目结舌,「你真要让人打造龙门?」   「没错,多亏了你的主意,先前我倒一直没想到这么有趣的事,等龙门打造好之后,便可以来欣赏鲤鱼跃龙门,对了,那龙门要造五层,最低的一层能让大部分的鲤鱼跃过去,接着是第二层……」他滔滔不绝的述说起那龙门的形式。   梁宛儿听他说得一脸兴致勃勃,微微一怔,不禁想起在他尚未受伤前,该是活得多么恣意畅快的一个人,什么事情想做就去做,丝毫不多加考虑,所以他想娶伍琴雪,就跑去梁家退亲,他没有考虑过这么做是不是会伤害到人,只不过是顺心而为罢了。   可他绝没有想到他的顺心而为,却导致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逝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也没有人知晓这件事。   所以顺心不仅只是顺随自己的心意,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怪不得先前钟日观会说,就连皇帝都无法顺心而活,因为堂堂一国之尊,方方面面要顾虑的事情更多。   思及此,她不禁有些感慨,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人能真正顺心而活。   看着钟日章,她心忖跋扈猖狂如他不也一样,遭受意外重伤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见她一直没搭腔,也不知在想什么,钟日章不满的问道:「我说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听见了。」   「那怎么都没吱个声?」   「吱吱吱吱,这样够吗?」   「你是老鼠呀。」   「是你让我吱声的。」   「那我让你学狗叫,你叫不叫?」   「狗怎么叫?」   「狗汪汪叫你都不知道。」   她嘻嘻一笑道:「叫得不错,再多叫几声来听听。」   他绷起脸喝斥,「放肆,你竟耍弄本世子?」   见他动怒,梁宛儿讪讪的摸摸鼻子,「我只是开玩笑的。」   他冷眼瞋瞪她,下一瞬,霍然大笑,「这不吓到你了?」   梁宛儿一愣,这才明白换她被他耍了,不由得也笑出声来,两人的笑声交织回荡在一块,奏出了一股欢愉亲昵的曲调,让经过附近的某个人听见,眼神阴沉沉的望着两人。   看着摆在面前的那几套华丽的首饰,梁宛儿有些无言,她以为他昨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真的吩咐人送来这些首饰要让她挑选。   「你看看喜欢哪几件。」钟日章今天穿着一件水蓝色长袍,束起的发髻上戴着一只玉冠,坐在木制轮椅上,俊美的脸上嘴角勾着笑,宛如又回复到先前尚未受伤时那般风流恣意的表情。   梁宛儿抬眸睐看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隐约从他脸上瞥见一抹对她的宠溺,下一瞬,她便暗暗摇头,否决这种荒谬的感觉,这绝对是她的错觉,这人一向嫌弃她的长相,哪里会对她生出那见鬼的宠溺。   她心忖首饰都摆在面前了,不挑白不挑,正要好好挑几件时,常傲霜和裴心怜走了进来,两人尚还来不及请安,就被摆在桌上的那十几套首饰给吸住了目光,走了过来。   「噫,哪来这么多首饰?」常傲霜伸手拿起梁宛儿正要拿来看的一支凤钗,这是里面最华丽精致的一支钗子,整支钗子用黄金镂雕成凤凰的形状,羽翼和眼睛的部分镶满红色的碧玺,垂坠的流苏则是用一颗颗大小一致的珍珠所串成,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常傲霜这一看便爱不释手,抬头望向钟日章,撒娇道:「世子,妾身好喜欢这支凤钗。」   若是往日,她这么一撒娇,钟日章定二话不说就送给她,但今日这些首饰是他为梁宛儿所准备,他方才看见她也正要拿起这支凤钗,却被常傲霜给抢先一步拿走了。神色不由得有些冷淡的拒绝了她,「你没瞧见世子妃都还没挑吗?把凤钗放回去,待世子妃挑完之后,你和心怜再过去挑几件。」   闻言,梁宛儿讶异的觑向他,她很意外他竟会这么说,这是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了吗?   常傲霜也是一脸吃惊,没想到自个儿的要求竟会被他所拒,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原本不受他待见的世子妃,大婚那夜,他甚至连喜房都不让她进,把她撵了出去。   这段时日究发生什么事,为何他竟会维护起这丑八怪来了?   但不管如何,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要得到手不可。她紧握着那支凤钗不肯放手,还让婢女将它簪在自个儿的发髻上,然后扭动着纤腰走到他面前,娇嗲着嗓音央求,「世子,这么多件首饰里,妾身只看上这一件,妾身只拿这件就好。」   钟日章自然看得出来,在这么多首饰里,常傲霜所拿的这支凤是其中最好的,见她无视他的话,不肯放回去,还直接簪在发上,他有些不悦的再说了一次,「把它放回去,待世子妃挑完才轮得到你。」   常傲霜不依的扯着他的袖子,「世子,不是妾身不愿意把这凤钗放回去,而是世子妃不适合这凤钗,但凡首饰,佩戴在身上要能彰显主人的气韵才能相得益彰,增添光彩,您瞧,这颜色与妾身多衬,戴在妾身身上,简直就像是为妾身所打造的。」   她相信世子定能看得出来,在这屋里的所有人,只有她的美色才能配得上这支华丽贵气的凤钗。   梁宛儿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以她的相貌,压根配不起这支凤钗,戴在她身上只会使它相形失色。   要说生气倒也不致于,因为就连她也认为那支凤钗戴在她身上确实不太适入口,她偏好低调雅致的首饰,这么高调奢华的首饰太抢眼了,到时候别人看见她,先注意到的恐怕是那支凤钗。   但她不在意,可这番话听在钟日章耳里却让他动了怒,喝斥道:「放肆,连尊卑都分不清楚了吗?你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分,也敢拿话讽刺世子妃,留下首饰,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常傲霜万万没料到她的话竟会惹来斥骂,惊惶的急忙求情,「世子,是妾身一时胡涂,说错了话,您别生气,妾身知错了。」接着她转向梁宛儿道歉,「是妹妹失言,妹妹不是有心的,全是因为太喜欢这支凤钗,才会一时胡言乱语,妹妹绝对没有半点侮辱世子妃的意思,请世子妃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她拔下那凤钗,抑下心里的妒恨,往梁宛儿手里一塞,讨好的说道:「这凤钗配上姊姊这般身分之人才最适宜。」她为人虽娇蛮,却也能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明白何时能容她撒泼,何时最好收敛性子。   梁宛儿把凤钗递回给她,「你刚才没说错,这凤钗确实不适合我,既然妹妹喜欢这凤钗就拿去吧。」反正这也只是慷他人之慨,所以她送得很大方。   「这……」常傲霜愣了愣,虽然很想收下,但回头看了眼钟日章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她小心的出声询问:「世子,妾身可以收下这凤钗吗?」   钟日章没看她,眸色沉沉的望向了梁宛儿,「你真不喜欢那凤钗?」   她颔首,「嗯。」   钟日章这才回了常傲霜的话,「既然世子妃给你,你就收下吧,往后再如此没规矩,就不用来见我了,此次就罚你闭门思过十天。」   闻言,常傲霜怨毒的暗暗剜了梁宛儿一眼,顷刻便又装出顺从的模样,先朝梁宛儿欠了个身,「多谢世子妃。」接着委屈的看着钟日章,幽幽道:「妾身知错,妾身这就回房思过去。」福了个身后,她便领了婢女离去。   梁宛儿没想到挑个首饰也能闹成这样,待常傲霜离去后,她见裴心怜一个人安静的待在一旁,遂拉着她一块过去挑拣首饰。   她给自己选了三件,裴心怜不敢比她多,只挑了两件。   挑好首饰,裴心怜也没多待,很快便告退。   待她们都离开后,钟日章瞅向梁宛儿训诫道:「你要记住你是世子妃,要端出世子妃的威仪,不能让底下的人欺到你头上来。」   梁宛儿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似乎最先不尊重她这个世子妃的人就是他吧?新婚夜连面子都不给她留就把她给撵走,发生这种事,让底下那些人怎么尊敬她这个世子妃?   不过他刚才为了常傲霜拿话讽刺她而小惩了她,这事倒让她很意外,他竟会替她出头。   可见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照顾,看来倒是没有白费。   钟日章接着吩咐她,「今儿个是休沐日,你推我上父王、母妃那里,我想去向他们请安。」自他重伤以来,就一直躺在床榻上不曾下床,也无法去向父母问安,如今打造了这木制轮椅,便可方便四处行走。   见他有这份孝心,梁宛儿倒也乐意推着他出去,来到房门口时,这才赫然发现门坎竟不见了,她方才进来时也没留意到,这会儿才发现。   钟日章明白她定是注意到了门坎的事,回头略带得意的朝她说道:「我吩咐人把这寝院里里外外的门坎都给拆了。」   梁宛儿忽然想到一件事,「那父王和母妃那里的门坎呢?」   钟日章神色顿时一僵,他忘了除了他的院子,王府里其它的院落也都有门坎,他不愿被人抬进抬出的,那样有损他世子的威仪,正考虑着要不要取消前去向父母请安的事时,便听她说:「要不咱们去水榭那里,然后让厨房准备一些吃食茶水,再去请父王和母妃过来相聚。」   听见她的提议,钟日章立即欣然颔首,「如此甚好,就这么做吧。春雅,派人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准备些父王和母妃爱吃的糕点和茶水,再去请他们过去。」   「是。」春雅立即找了名婢女去办他交代的事。   待梁宛儿推着钟日章来到水榭,不久后厨房也送来果品和茶水,接着祈王和祈王妃很快也到了。   祈王的面容与儿子有几分相似,高大英挺,他为人寡言,与妻子感情甚笃,两名姬妾都是在成亲前所纳的,迎娶祈王妃之后便未曾再纳过妾室。   祈王妃看见儿子面色比先前好上许多,甚是高兴,深觉梁宛儿这个媳妇真是娶对了,这阵子有她照顾儿子,儿子不仅气色好多了,还肯出来走动,她不禁觉得这一切都是梁宛儿的功劳,对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   祈王夫妇坐下后,祈王肃着脸开口:「你找父王和你母妃过来有何事?」   对这个儿子,他向来都怒其不争,比起其它的两个儿子,老大钟日稹凭借着自个儿的本事高中了进士,如今外放为一州的知府,就连老三钟日观都在帮忙打理王府的众多产业,唯独这个唯一的嫡子,正事不做,镇日里游手好闲,四处玩乐,前阵子还把自个儿给摔成重伤,这往后还能不能再站起来行走自如都难说,为了这个儿子,这些年来他没少操心。   因为身为嫡子的缘故,父亲对他的管教最严厉,自幼钟日章便没少被他责罚,故对父王总是心存一丝敬畏,在他面前显得特别规矩。   「孩儿见今曰天气不错,已有许久不曾向父王、母妃请安,故这才在水榭设宴,请来父王和母妃。」   祈王妃满脸慈爱笑容的看着儿子,「你有这份心意母妃很高兴,昨日母妃询问过太医,太医说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再养一阵子就能痊愈。」   祈王板起脸孔训道:「太医也说了,接下来才是最苦的,你往后还能不能行走,要看你吃不吃得了苦、受不受得了罪,若是你吃不了苦,就只能一辈子成为废人。」唯恐儿子不争气,所以他这番话说得很重。   钟日章神色坚定的答道:「父王放心,再苦再难,孩儿也会咬牙撑过去。」   闻言,祈王脸色缓和了些许,「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好,待身子康复后,千万不可再同往日那般四处玩乐,届时让皇上给你找个差事,好好替皇上做事,知道吗?」   在两父子叙话时,祈王妃也没冷落梁宛儿,握着她的手,嘉许了她几句,「宛儿,你将日章照顾得很好,日章能娶你为妻,是咱们的福气,母妃盼着今后你们夫妻能和和美美的相守一辈子,待经历过这些事后,母妃相信日章定能知晓你的好,以后会好好待你。」   祈王夫妇各别勉励了儿子、媳妇一番后,祈王妃抓起媳妇的手交到儿子手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娶妻娶贤,唯有贤淑的妻子才能兴宅发家,宛儿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往后你可要好好疼宠怜惜她,别再辜负她,知道吗?」   两人的手被迫交握在一块,从他掌心上传来的温度烙到她的手心上,将梁宛儿的心给震了下,她有些尴尬的看着钟日章,想抽回手,可这时两人的手仍被祈王妃给抓得牢牢的,不好贸然抽回来,接着她讶异的发现钟日章的脸竟有些泛红,也不知是被太阳给晒的,还是……给气出来的?   因为王妃竟让她这丑八怪碰了他尊贵的手。   然而下一瞬,她察觉到他竟然牵握住她的手,她惊愕的瞪圆了眼,接着耳边便听见他朝祈王妃应道:「孩儿知道了。」   祈王妃很满意儿子的乖顺,再叮咛了几句话,便笑盈盈的与丈夫相偕离去。   祈王妃一走,梁宛儿便急忙收回了手。   钟日章睨着她,伸出手,恩赐般的表示,「本世子允许你能再握一下本世子的手。」   她的响应是给他一个白眼,他以为她很稀罕握他的手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不满的瞪她。   她露出一抹假笑,「感激涕零的表情。」   「你这哪叫感激?」他又没瞎了眼。   「要不然怎么样才叫感激?」她虚心求教。   「母妃说错了,你哪里贤淑,说你顽劣还差不多,只会顶撞本世子,惹本世子生气。」   她嬉笑的回了句,「妾身这是为世子着想,偶尔生气有益健康。」   「瞎说。」明明如此不驯,可却教他日渐对她上了心。   看出他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梁宛儿笑咪咪的拈了块山楂糕塞到他嘴里去,「咱们把桌上这些糕点都吃了吧。」   夏日的风拂过水榭底下的池水,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风也吹得梁宛儿的心轻飘飘的,荡开了一圈圈刚萌芽的情愫。 第五章   看着当初的一句戏言,如今竟要开始执行,梁宛儿不由得深深觉得,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有权有势好办事。   晌午时分,她在钟日章的吩咐下,推着他来到荷花池边,与总管找来要建造龙门的几个人商量着要如何打造龙门的事。   她站在一旁听他们商讨,很惊讶钟日章竟然能有那么多的想法,包括龙门的造型、龙身的摆设,以及五条龙要搭配哪几种颜色,除了龙之外,还有其它的装饰要如何设置等等。   对他那些创意发想,就连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人都不禁感到佩服。   「嫂子,二哥这是要做什么?」   突然听见有人朝她问话,她回过头,望见是钟日观,怕打扰到正在说话的钟日章,她走到一旁才回答他,「你二哥说要打造一座龙门,让池子里的鲤鱼跳跃。」   「二哥总有些奇异之举。」钟日观笑叹。「像先前他还突发奇想,让人在一块板子上安装了小轮子,然后踩在上头滑行。」   闻言,梁宛儿很惊讶,这不就与现代的滑板类似吗?「后来呢,他练会了吗?」   钟日观笑道:「摔了个鼻青脸肿后便不试了。」   梁宛儿忍不住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钟日章的事,遂再问他,「你二哥还做了哪些奇异之举?」方才听他所言,他似乎还干了不少这类的事。   钟日观看她一眼,说道:「我记得约莫六、七年前,他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时他看上了一位花娘,为了替她庆贺生辰,他准备了上百只的纸鸢,在上头绑满了彩带,高高放飞,为她祝贺生辰,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二哥也因此挨了父王一顿责罚。」   梁宛儿听完,觉得这放纸鸢跟放气球有点类似。「亏他居然能想到这种方法。」   钟日观见她听得饶有兴致,再提及兄长当年所做的一件风流事迹。   「有一次,他心仪一位舞姬,想替她赎身,可那舞姬心有所属,不肯让他赎身,他一怒之下便花重金买下了那整座青楼。」   为一个舞姬买下一座青楼?梁宛如原本有些咋舌,但看了眼钟日章,又觉得以他那张狂的性子,干出这种事又似乎是理所当然。   「然后呢?」她好奇的问。   「那舞姬不肯从了二哥,差点服毒自尽,后来二哥约莫是觉得无趣,便没再理会那舞姬和那青楼的事。」   闻言,梁宛儿微微皱了下眉,心中并不赞同他的行为,不过对他最后并没有依仗着身分强占那舞姬稍稍赞许了下。   钟日观见她似乎对兄长的事颇感兴趣,接着又再提及另一件事。   「还有一次,他为了讨安阳王的女儿欢心,耗费巨资,命人打造了一座巨大的齿轮,然后在上头做了一个转盘,转盘上安放了一匹木头做的马,再命人绞动铁链带动齿轮,好让马儿旋转。」   听到这里,梁宛儿吃惊的张着嘴,这不就是现代旋转木马的概念吗?他竟然早就想到了。   下一瞬,她忽然联想起钟日观刚才所说的几件事,不管是在木板下安装轮子,或是利用纸鸢来替人庆生,还是旋转木马,都与现代的物品相似。   她一念闪过,难道说……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时,钟日观突然低声说道:「嫂子可知道1一哥当初是怎么受伤的?」   她摇头表示不知。   「那时嫂子,我是指前任世子妃刚出事不久,二哥心情烦闷,邀几个朋友跑到山上,还带了个木制的箱子,然后他便坐在箱子里,顺着山上长满草坪的斜坡往下滑,半途那木箱撞上石头碎裂开来,他滚落山谷,这才受了重伤。」   梁宛儿惊愕的瞪大眼,这不就是现代的滑草吗?难道他真的跟她一样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不过这些事都是在他受伤之前所发生的,也就意味着他若也是穿越人氏,应当是在好几年前便穿越过来,怀着这样的疑惑,她试探的再询问钟日观,「你二哥他以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嫂子指的是什么?」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例如他的言行举止,是不是曾有哪段时间让你们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或者是他原先的性子并不是这般,而是后来忽然有了转变?」她想依此来推测,他是在何时穿越过来。   「听你这么说……」钟日观沉吟的想着。   梁宛儿有些紧张的等他的回复,没留意到钟日章在叫她。   钟日观突然说了句什么,但他声音太轻,她没听清楚,遂上前靠近他一步。   「你说什么?」   钟日观再低声说了句话,但那声音仍是含糊不清,她没能听明白,不由得把上身微微向前倾,让他再说一次。   这次钟日观略略提高了音量,「我说我暂时没想起来,这事对嫂子重要吗?若是重要,待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这时,已连唤了她好几声的钟日章,见她一直对他的召唤听而不闻,不悦的扬高声调朝她吼道:「梁宛儿,你还不快给本世子过来!」   她这才听见他在叫她,扭头对他说:「你等一下。」然后回过头对钟日观说道:「好,你若是想起什么再告诉我。」说完这才走回钟日章身边,发现他已同总管带来的那些人商谈完事情,那些人早已离开。   钟日章满脸不悦的斥责她,「方才我连唤了你几声,你竟然都置之不理。」   「我在跟三叔说话没听见。」因为是自己没听见他的呼唤,故梁宛儿耐着性子解释。   「你同他有什么话好说,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向钟日观打听他的事,便敷衍的回答他,「也没什么,只是闲聊一些家常。」   钟日观也过来解释,「二哥,嫂子才刚嫁进来没多久,我同嫂子只是闲聊几句王府里的事,还提了些二哥以前的事情。」   钟日章在气头上,不假辞色的喝斥他,「我的事要你来多嘴。」   梁宛儿不满他这种态度,劝道:「三叔是好心告诉我那些事,你又何必这样。」接着她看向钟日观,示意他先走。   钟日观离开前,温声道歉,「方才是我多事了,请二哥别介意,我还有事要出府去,先走一步。」说完才旋身离去。   钟日章恼怒的瞪她一眼,「还不推我回去?」   梁宛儿实在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脾气,不过是没听见他叫她而已,也值得他生这么大的气吗?   回到寝房,钟日章气还没消,沉着一张脸训斥她,「三弟是你小叔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避嫌吗?」   「我跟他只是闲聊几句话而已,又没怎样?」他那一脸抓到妻子爬墙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年头女子除了丈夫,都不能跟其它男子说话吗?   「闲聊有必要站得那么近吗?你都快靠到他身上了!」   梁宛儿有些错愕,「我只是没听清楚他说的话,靠近了一些而已。」   他怒目警告她,「你是世子妃,一言一行皆要端庄有礼,更不可对其他男子那么轻率随便。」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一点轻率随便了,只是说个话而已,就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很无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既然两人对这件事没有共识,她也懒得再多解释,转身就走了出去。   见她一语不发的便往外走,钟日章不满的追问:「你上哪去?」   她丢给他两个字,「茅厕。」   钟日章气得牙痒痒,每当她不想待在他身边时,就会搬出一大堆理由借口,该死的,是他太放纵她了,才会让她越来越大胆放肆,无视于他。   走出寝房的梁宛儿在听了翠眉所说的一句话后,瞪直了眼,不敢相信的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奴婢说方才世子怕是在吃醋了。」   「他有什么醋好吃?」她一脸莫名其妙。   翠眉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奴婢猜想兴许是世子瞧见世子妃方才和三少爷太过亲近,这才一时醋劲大发,但这也意味着世子很在意世子妃您,这可是好事,待会世子妃去向世子说几句好话,哄哄世子,相信世子就不会再生气了。」   梁宛儿狐疑的望向绿娥,征询她的意见,「绿娥,你觉得呢?」   绿娥出声附和,「奴婢也觉得翠眉说的没错,世子适才看起来确实像是打翻了醋坛子。」旁观者清,这阵子来,她多少看出世子对自家主子逐渐有了好感,甚至先前为了世子妃还惩罚了他的侧夫人,由此也可见世子妃在世子心中早已占有一席之地。   听绿娥也这么认为,梁宛儿摸着圆润的下巴,仔细把刚才的事情回想一遍,然后定格在他大怒指责她的话上——   「闲聊有必要站得那么近吗?你都快靠到他身上了!」   她这才霍然省悟过来,原来他生气的是她跟钟日观靠得太近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在心里笑骂了句,真是幼稚。   方才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给骂出的火气顿时消散一空,心情好的去花园里采了一些花,带回他的寝房去。   进屋后,见他坐在木制轮椅上独自生着闷气,连她进来也不看她一眼。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将花递到他面前,笑咪咪启口,「喏,送你花,让你多笑一笑,才不容易老。」   「你说谁老了?!」他没好气的瞠了她一眼,但见她肯主动来送花认错,让他脸上的怒色消散泰半。   「妾身是听人说脾气大的人容易生皱纹,世子若不想未老先衰,就别老爱发脾气。」   他狠狠掐了把她圆乎乎的脸,「你还有理了,还不都是你常惹本世子生气。」   她抢救回自己的腮颊,哄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可以了吧。」   「哼,以后不许再惹我生气,听见没?」他霸道的命令。   这种无理的要求,亏他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梁宛儿真是败给他了,准备把花拿去插起来。   见状,钟日章吩咐道:「这花开得不错,插好后拿到我床榻边去放着。」   「好。」梁宛儿嘴角抿着笑应了声,随手采来送他的花都能得到他这般重视,她的心情极好,让春雅找来一只花瓶,亲手把花插进去。   插好花,她抬眸睐向他,见他也正睇看着她,两人的眸光在半空中交会,微微一愣,下一瞬便有些不自在的各自转开眼神。   钟日章对自个儿方才竟情不自禁追随她的身影痴望,感到不可思议。   以往,只有相貌绝佳的美人才能吸引他多瞧上几眼,什么时候,他竟对姿色平庸的她也看得入迷?   他觉得有些羞恼,深深觉得自个儿近日的品味被她给拉低了。   梁宛儿倒没他那么纠结,这并不是意味着她已接受他,而是很享受眼下这种暧昧的感觉。   有人说,谈恋爱时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便是感情刚刚萌芽的那段暧昧时期。   她前生只在二十一岁那年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之后不到三个月就因性格不合而分手,二十五岁之后瘫痪在床三年,更是不可能谈恋爱,所以她的恋爱经验很贫乏。   这次重生,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享受生活,所以她不会去勉强和违背自己的心意,倘若日后她与钟日章真的有了感情,她会认真去爱一场。   但如果最后发现两人合不来,那也无妨,顶多就如她最初的打算那样,各过各的。   猛然想起一件事,她试探的朝他说出两个人名,「你听过刘德华和张惠妹吗?」她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穿越人氏。   「他们是谁?」他一脸迷惑。   见他似是没听过,梁宛儿心忖他会不会不是来自台湾,而是别的国家,再试着说了个在现代大部分的人都听过的名字,「比尔盖兹呢。」   「比什么盖子?」他没听清楚纳闷的反问。   「那欧巴马呢?」她不死心的再问了句。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去殴打马儿?」   他的反应让梁宛儿噗哧笑了出声,解释道:「不是要殴打马儿,这是一个人名。」   「他是谁,名字取得这么奇怪?」   「他是海外某个国家的元首,就类似咱们的皇帝一样,不过他们那里的元首不是父子传承,而是由百姓自己投票选出来的。」   「竟有这种事,皇帝是由百姓选出来的?」钟日章满脸惊异。   她颔首,「嗯。」   钟日章摩娑着下颚,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他的眼神和表情古怪得让梁宛儿略感惊讶,暗忖难道他刚才是在跟她装傻?他其实跟她一样也是穿越人氏?   下一瞬,她的怀疑在听见他所提出的问题时全部打消了。   「你说的这个国家在哪里?若是本世子去那里,送他们每人五两银子,他们会不会选我当那啥元首?」   梁宛儿无言的看着他,他竟然想出要用贿选的方法来赢得胜选,这家伙真是……脑袋里尽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说那个国家在哪里?」他颇感兴趣的催促她。   「那个国家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你是绝对到不了的。她在心里补上了这句话。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个地方?」   「我也是道听涂说听来的。」她现在相信,绝对是自己多心了,这家伙根本不是穿越过来的。   常傲霜被罚闭门思过十天,只能留在所住的小院子里,但她让下人暗中去买通在钟日章院子里伺候的一名婢女,因此仍能通过她而知晓钟日章那里的动静。   此时,一名侍婢正在向她禀告。   「裴姨娘今儿个同往常一样,只过去向世子和世子妃请个安就离去,没有多待。」   常傲霜不屑的撇嘴啐了声,「哼,那贱人还是这般没用,我不在,她连多待一刻都不敢。还有呢?世子今日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这已是她闭门思过的第九日,再过一日她就能出去了。   「世子今日与世子妃去了荷花池那里,世子似乎打算在池子那里打造个龙门,让那些鲤鱼跳,啊,对了,世子还责备了世子妃一顿。」   闻言,常傲霜脸上一喜,追问道:「世子为何责备世子妃?」   「因为世子和世子妃在荷花池那里时遇到三少爷,结果世子妃只顾着与三少爷说话,冷落了世子,这才惹得世子发脾气。」   听完,常傲霜脸上的喜色顿时被妒色所取代,只因被冷落就生气,由此不难看出世子有多在意世子妃。   她紧掐着手里的绢帕,脸色阴晦,她不明白先前世子明明那么嫌弃那梁宛儿,为何一转眼便变了?   她看不出来那梁宛儿有哪点好,既胖又丑,除了她爹是朝中一品大官,而自己的爹只是个五品官员之外,她有哪一点胜过自己?   再思及日前她因为一支凤钗便被罚闭门思过之事,更是不忿,就连当初他迎娶伍琴雪进门时对她也仍宠爱如昔,如今却为了一支凤钗就罚她禁足思过。   哼,等着瞧,当初她都有办法挑拨离间伍琴雪与世子,让她失宠,眼下更是不可能败给区区一个梁宛儿。   常傲霜思过期满的这天,第一个先去见的人不是钟日章,而是梁宛儿。   「妾身日前失言,幸得世子妃宽容大肚不予计较,思过十天,妾身深深感念世子妃的仁厚宽怀,见房里的这盆百合花开得正好,想起世子妃就如同这百合花一般纯洁心善,故而携来送给世子妃欣赏,还望世子妃莫要嫌弃。」   梁宛儿看向她带来的那盆百合花,确实开得很美,她不喜欢香水百合,嫌它香味太过浓郁,她喜欢的是这种白色的百合,花色淡雅,散发出的香味清清淡淡,恰到好处。   不过她瞟向常傲霜,总觉得以她的性子,并不是那种真的会自我反省甚至是感激别人的人,十天思过期一到就捧着花来看她,还对她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也不知有没有诈。   她略一沉吟,不疾不徐的道:「这花开得很美,难得妹妹肯割爱,倒要多谢妹妹,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往后有什么事,彼此互相体谅商量就是。」   常傲霜也一脸贤淑的应道:「世子妃教训得是,往后咱们姊妹齐心服侍世子,为世子分忧解劳,若是妾身再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还望世子妃不吝教导。」   她要扮贤淑,梁宛儿也乐得陪着她演,「妹妹客气了,我才刚进门不久,有不少事都不懂,还要靠妹妹提点呢。」   「往后世子妃但凡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妾身,妾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的互相说了些场面话,好半晌后梁宛儿才终于送走她。   她一走,翠眉立即将在房里伺候的其它婢女都屏退了,然后慎重的对她说道:「世子妃,奴婢瞧这常夫人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您可千万别信了她的话。」   梁宛儿笑着点了下翠眉的额头,「你看我是那么笨的人吗?会信她那些鬼话。」   「是奴婢多虑了。」翠眉一愣,这才想起眼前的世子妃已改变,不再是昔日那个自卑怯懦的小姐。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梁宛儿微笑的牵起她和绿娥的手,「谢谢你们俩一直陪伴着我,在这王府里,咱们三个是一国的,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以后你们若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尽管说出来无妨,在我的心里,你们就如同我的姊妹一样。」   听了她这番话,翠眉和绿娥心中一热,齐声应道:「是,奴婢日后一定尽心辅助世子妃。」   接着三人相讨着要怎么处置那盆百合花,最后经绿娥仔细查看了下,发现应当没什么问题,遂将它摆在小厅里的几案上。   这夜,梁宛儿从钟日章那里回来,一进门就嗅闻到淡雅的百合花香,让酷热的夏夜增添了一抹清凉。   洗去一身的黏腻,梁宛儿让翠眉和绿娥下去休息,独自一人慵懒的坐在软榻上,手边摆了一盏烛火,看起书来,这书是从钟日章那里带过来的,是一本乡野趣谈,他说这书颇有趣,因此她才带回来看。   翻看了几页书,梁宛儿想起今天常傲霜来过她这里之后,特地又再回去换了身衣裳,还簪上了那支凤钗,穿着一袭石榴色的衣裙,装扮得格外艳丽的去向钟日章请安。   就连她看了都有些惊黯,钟日章自然也多看了她两眼,常傲霜低眉顺目的跟在他身边,向他诉说着自己反省了十日有了什么体悟,巴啦巴啦的说个不停。   没想到钟日章听到后来,竟粗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叨念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想到这里,她嘴角弯起笑意,虽然这么想有点兴灾乐祸,可是见到常傲霜挨骂,她觉得还满痛快的。   想着想着,她困倦的阖上眼,手里拿着的书册悄悄地滑落到地上。   洗漱过后,钟日章坐着木制轮椅来到小厅,等梁宛儿过来陪他用早膳。   她在用膳时,每道菜、每样甜品,总是吃得津津有味,连带也使得他跟着胃口大开。   胃口一开,他每顿饭便不禁多吃了一碗,近日感觉到体力渐渐恢复,太医说了,约莫再过两日就可以试着开始行走。   他很期待那天的到来,届时等他完全恢复后,他会带她一起去游山玩水……   钟日章一边计划着复原后的事,一边等着她,见她已过了平常的时间还不见人影,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吩咐秋丽派个人过去催她。   就在这时,在梁宛儿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婢女匆匆忙忙的进来了。   「启禀世子,世子妃昏睡不醒。」   「好端端的,世子妃怎么会昏睡不醒?」钟日章惊愕的问。   「奴婢也不知道,今早翠眉姊姊和绿娥姊姊见世子妃竟睡在软榻上,想唤醒世子妃,却迟迟唤不醒,这才发现世子妃不知因何缘故陷入昏迷之中。」   闻言,钟日章面色一沉,立刻吩咐春雅,「推我过去世子妃那里。」   来到她寝房外头,他坐的木制轮椅被门坎挡住进不去,这时他也不再顾忌颜面,吩咐随从将他给抬进去。   「世子妃现下如何,可转醒了?」见到翠眉与绿娥,他关切的询问。   「禀世子,世子妃仍是没醒。」翠眉焦急的回答。   「可派人去请太医了?」   「已派人去请了。」   钟日章让春雅将他推到床榻旁,见梁宛儿躺在床榻上,那面容看起来就宛如睡着似的,十分平静。   他抬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腮颊,试着想唤醒她,「宛儿、宛儿,醒醒,别贪睡了。」   她紧闺着双眼没有理会他。   他不死心的加重劲道,狠狠一捏,「都日上三竿了,你还不快醒来?你再不醒来,我可要挠你痒了。」说着,见她仍是沉静的睡着,他伸手挠着她的下巴肉,以往一挠就痒得呵呵直笑的她,这时犹如无知无觉的木头,不论他怎么挠都没有反应。   他收回手,紧握着扶把,阴沉着脸质问翠眉和绿娥,「昨日世子妃离开我那里时还好端端的,为何仅过了一夜便昏睡不醒?」   翠眉和绿娥吓得双双跪下,翠眉连忙禀道:「昨日回来,世子妃沐浴过后便躺在小厅里的软榻上看书,由于没什么事了,世子妃便让奴婢们下去休息。可今日一早,奴婢和绿娥前来服侍世子妃漱洗时,才发现世子妃竟没回房里睡,而是睡在软榻上,奴婢连忙过去想唤醒世子妃,不想怎么叫都叫不醒。」   各个主子的房里,夜里都会安排下人值夜,听闻梁宛儿昨晚身边竟没有人当值,钟日章怒斥两人,「世子妃让你们下去休息,你们竟连个值夜的人都没留下吗?」   翠眉惶恐的答道:「回禀世子,是世子妃体恤奴婢们,夜里不让奴婢们值夜。」   钟日章仍是无法原谅她们,责备道:「她体恤你们,你们也不该如此不守规矩、玩忽职守,秋丽,将这两个失职的婢女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见他动怒,翠眉和绿娥皆噤声不语,不敢为自个儿求情,因为世子责怪的并没有错,按规矩是该留人值夜。   反倒是秋丽为两人出声道:「世子,现下世子妃昏迷不醒,尚须有人照顾,不如待世子妃醒来再发落她们两人。」先前常夫人要责打她们时,世子妃曾为她们求过情,故此番她是还世子妃一个人情,她相信依世子妃的为人,必不想因为这种事就责打她的两个陪嫁丫头。   钟日章听了她的话,也想起她们两人是梁宛儿的陪嫁丫头,该交由她处罚才是,摆手道:「罢了,这顿板子就先让她们暂时记着。」   「谢谢世子。」翠眉与绿娥起身,低垂着头侍立在一旁。   在等着太医过来时,钟日章望向梁宛儿沉静的面容,心中万分担忧焦急,抬手抚摸着她那张圆润的脸,此时她脸上那胎记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可他却一丁点也不嫌丑。   他想起这段时日她陪伴着他,虽然不时顶撞他、惹恼他,可带给他的却更多是平静和愉悦,抚平了他受伤以来的焦躁情绪。   他不由得再思及她有次曾提过的话:不用去喜欢那些原本就长得美的人,而该去喜欢那些能使自己的生活变得美好的人。   她一点都不美,但她却着着实实的让他在受伤之后,陷入谷底的心情逐渐恢复。   他握住她的手,在心中默默对着她说道:「我以前曾错待了你,不过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你要快点醒来。」   过了好半晌,春雅瞅见总管领着太医进来,出声向他禀告,「世子,太医来了。」   闻言,钟日章回头,急切的朝他召唤,「侯太医,你快过来瞧瞧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太医院的太医皆有分科,为他看诊的是负责伤骨科的顾太医,而这位侯太医则是负责一般内科疾病。   侯太医约莫四十岁左右,前额略秃、身形略胖,他提着药箱来到床榻边,后头还跟着两个在太医院当值的小太监。   他来到床榻前,向钟日章一揖,「世子,容下官先为世子妃请脉。」   钟日章让春雅将他推到一旁,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他。   侯太医坐到婢女搬来的一张圆凳上,抬手按住梁宛儿的脉搏。   诊了须臾,他面露狐疑之色,再次细诊半晌之后,翻看她的眼皮,接着皱起眉,似是遇到什么难题。   见他迟迟不开口,钟日章等不及的催问他,「侯太医,世子妃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这闷声不响的是怎么回事?」   「回禀世子,世子妃是否一直昏睡不醒?」   「没错。」   「依下官适才诊视世子妃的脉象,这情形有点像是……中了毒。」侯太医谨慎的启口道。   「你说世子妃是中了毒?!」钟日章神色一变。   「下官也不敢完全确认,世子不如再派人前往太医院请来饶太医,他对毒物之事了解的比下官多。」   钟日章闻言阴沉着脸,命令侍立一旁的贺总管,「派人去请饶太医过来。」 第六章   饶太医过来诊视之后,证实梁宛儿确实是因摄入一种毒香而昏迷不醒。   钟日章震怒,命人彻查此事,最后发现小厅里摆放的那盆百合花是毒香来源。   钟日章从翠眉那里得知这百合花竟是常傲霜所送,他便铁青着脸命人将常傲霜带过来。   「这盆百合花是不是你送给世子妃的?」一见到她,他寒着脸厉声诘问。   「没错,这百合花是妾身所送。」常傲霜察觉他神色不对劲,心中暗自惊疑。   钟日章大怒的抬掌重击一旁的桌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花里下了毒香,想毒害世子妃!」   闻言,常傲霜那张娇艳的脸庞骇然变色,「毒害世子妃?!妾身不明白世子这是何意?」   「你还想狡辩,世子妃中毒昏迷不醒,而那毒香就混在你昨日送的这盆百合花里,你还有何话可说?!」他眼神阴鸷,语气冷戾。   常傲霜先是一愣,接着神色惊惶的辩解,「世子,那百合花里的毒不是妾身下的!」   「不是你,难道还是世子妃自己下的吗?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骄纵了些,没想到你心肠竟如此歹毒,利用百合花的香味来掩饰那毒香的味道,藉此来毒害世子妃!」   因常傲霜很会讨他欢心,故即使知她本性娇蛮,他也不以为意,纵使她时常仗着身分苛待下人,也觉得无伤大雅,可他万万想不到,她竟会做出这种恶毒之事。   常傲霜激动的喊冤,「那百合花确实是妾身送给世子妃的没错,可妾身敢对上天发毒誓,妾身绝对没有在花里掺毒香,妾身是冤枉的,定是有人想陷害妾身,求世子查明这件事,还妾身一个清白!」   「哼,是有人想陷害你,还是你想毒死世子妃?」钟日章丝毫不相信她所说,指出她下毒的动机,「因上次凤钗之事,你被我罚了十日闭门思过,令你对世子妃怀恨在心,故这才对她下毒,你说是不是?」   「不,妾身绝对没有这么想过,那毒真不是妾身所下,妾身敢对天发誓,若那毒是妾身所下,妾身不得好死!」她一张娇艳的脸庞吓得面无血色。   钟日章压根不相信她是清白,饶太医虽已喂梁宛儿服下宫中的解毒丹,但她吸入过多的毒香,中毒太深,如今还生死未卜,他无心再听从她狡辩之词,神色阴鸷的命人将她软禁起来。   「把她拉下去关进房里,没我的吩咐不准她出房门一步!」   被带下去时,常傲霜仍不平的喊冤,「世子,妾身是冤枉的,世子……」   待常傲霜被带走后,钟日章来到床榻前,看着仍昏迷不醒的梁宛儿,他紧绷着脸,语带命令的启口道:「梁宛儿,你可要争气点,我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摔下来,都没死了,你可别这么轻易就死去!」   饶太医说这两日是危险期,眼下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若熬过去了,便不会有性命之危。   他与她成亲才一、两个月,甚至都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他都还没好好待她,他绝不允许她就这么走了。   祈王妃昨日进宫陪太后,今早闻讯后,便匆匆从宫中赶了回来。   走进房里,就听见儿子对媳妇所说的话,她心里猛地一跳,没想到媳妇竟中毒这么深。   来到床榻边,她出声询问儿子,「日章,宛儿情况如何,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只要她能熬过去这两日就没事了。」   换言之,她若熬不过去,便就此香消玉殒了,祈王妃没想到她不过是去宫里陪姊姊一夜,王府里头便发生这种事,面色凝重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宛儿怎么会中毒?」   钟日章没有心情再说一遍,示意春雅将事情的经过禀告母亲。   听完春雅所述,祈王妃惊怒道:「这傲霜也太胆大妄为了,竟连世子妃都敢毒害,这种毒妇咱们王府可容不得!」   钟日章沉默半晌,才出声道:「这件事孩儿会给宛儿一个交代。」   祈王妃见儿子脸色不好,明白他这会儿心中定也不好受,宽慰了他几句,「你也别太忧心,宛儿吉人天相,定能撑过去的。」   钟日章点点头,那眼神宛如覆上了一层浓墨般阴沉。   见儿子这般,祈王妃心中十分感慨,起先儿子嫌弃梁宛儿的长相,死活不肯娶她,如今好不容易接纳了她,却发生这样的事,这事她还不知该怎么向梁家交代。   这一年来也不知祈王府是犯了什么煞,才会这般诸事不顺,先是伍琴雪发生了那样的事,接着儿子身受重伤,而现下,才刚进门的媳妇竟被下毒,厄运一桩接着一桩,她考虑是不是该去请个高人来王府里瞧瞧。   离开前,担心儿子尚未完全复原的身子,不想他太累,祈王妃劝道:「这里有翠眉她们看着,你回去歇着吧。」   钟日章摇头,「孩儿想在这里陪她。」   「好吧,不过别累着了。」祈王妃再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去。   钟日章镇日守在梁宛儿身边,不过似乎是解毒丹起了作用,昏睡中的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接着细碎的呻吟声从她嘴里逸出。   钟日章有些着急,「她这是怎么了?」   绿娥出声安抚,「世子勿急,这应当是先前饶太医所说,当解毒丹的药性开始发作时,世子妃全身会感到疼痛,但只要熬过去,这毒就能解了。」   春雅也附和道:「没错,奴婢也记得饶太医是这么说的。」   钟日章看着梁宛儿身上汗出如浆,他下颚绷紧,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可她似乎太疼了,整个人扭动着身子在床榻上翻滚着,嘴里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嚎叫声。   「好痛、好痛……」   那哀鸣声犹如锥子般,直刺得他的耳朵也跟着发痛了起来,钟日章焦急的哄着她,「我知道、我知道,但你要忍着,只要忍过去就没事了。」   翠眉和绿娥在一旁看得都红了眼。   剧烈的疼痛令梁宛儿的神智处于半昏半醒之间,但她此刻情愿整个人昏睡过去,也好过忍受这种五脏六腑宛如遭受烈火炙烤般的疼痛。   巨大的痛楚占满她全部的思维,让她无法去思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她现在得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这样的疼痛让她彷佛再次经历了三年多前,被一辆逆向行骏的货车撞击,她连人带机车被撞得整个飞起来,然后再重重摔落时,那种整个人要粉身碎骨似的痛。   可那时她只痛了一会儿就昏过去,但现在这种痛犹如没有尽头似的,折磨着她。   从她的细胞、内脏到肌肤和骨头,几乎没有一处不疼。   她受不了的想大叫出声,可她的咽喉却紧窒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疼、好疼,为什么会这样,谁来救救她!   那笼罩全身的剧烈痛楚让她承受不住,整个人不停痉挛抽搐。   钟日章见她疼成这般,只好派人再去请饶太医来。   饶太医过来查看之后,也无能无力,「世子妃所中之毒十分诡烈,即使已服下解毒丹,也无法直接解了毒性,接下来只能依靠世子妃自个儿熬过去。」   这解毒丹十分珍贵,炼制不易,即便是宫中也没有几颗,且要动用这解毒丹,还须得到皇上恩准,因为梁宛儿是祈王世子妃,皇上这才赐下一颗。   钟日章恼怒的诘问:「你看她疼成这样,你就不能想个办法减轻她的疼痛吗?」   「请世子见谅,世子妃会觉如此疼痛,是因眼下那解毒丹正在解除世子妃体内那些外来的毒素,这时无法再施针用药,那只会适得其反,帮不了世子妃。」   也就是说她必须硬生生承受这剧痛。   见连饶太医都帮不了她,钟日章暴怒的将闻讯前来,想探望梁宛儿的裴心怜和钟日观等人全拒之门外,不让他们进来。   因为他不想她此时痛苦挣扎的模样被人看见,就如同当初他身受重伤那时,也不愿见外人,他不想让别人瞧见他狼狈凄惨的一面。   那种无休无止的疼痛折腾得梁宛儿几乎要撑不下去,她的意识飘飘忽忽的想着,让她死吧,死了以后就不用再受这种痛了。   死了就不会再有知觉,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也不会再痛了……   她想死,让她死……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道嗓音,穿透了层层的阻隔飘到了她的耳边。   「……你别死,不要死,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死,只要你撑过去,以后我就如珠如宝的宠着你、疼着你,再也不会错待你,听见没,你不淮给我死!」   不准死?是谁敢不准她死?!   她这么痛、这么痛,还不准她死,有没有人性啊。   那声音继续说:「等你好了,而我也复原后,我带你去尝遍天下的美食,去欣赏这世上所有的美景,还有很多好玩有趣的事情,我会带你玩过一遍……你不要死……不要死……只要撑过这两天,你就没事了……」   好吃、好玩的……她隐隐约约回想起一件事,前生她死了之后,重生到跟她同名同姓的一个古代的胖女孩身上,那时她便打算着以后她要好好的享受生活,补偿她前生瘫痪在床上三年所遭受的苦。   她还没有享受够,她不能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瘫痪三年那么难熬的日子,她都熬过去了,现在只要两天,她一定可以的……   她要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短短的两日,对绿娥、翠眉等人而言,宛如度过了漫长的二年。   尤其当世子妃曾一度没了呼吸时,更是把众人都给吓坏了,世子更是脸色剧变,抓着世子妃暴怒的吼着她,要她不淮死,吼着吼着,他哽咽的许诺她只要她活下来,以后他会带着她去游遍天下、尝尽美食。   然后世子妃竟再度恢复呼吸!   他们所有人几乎不敢离开床榻一步,日夜不休的陪伴着世子妃度过这煎熬的两日,守了两天,看见世子妃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逐渐平静下来,绿娥与翠眉相拥喜极而泣。   「熬过来了、世子妃熬过来了!」   这期间钟日章一直陪伴在梁宛儿身侧,见她神色逐渐平缓,呼吸也平稳下来,不再呻吟哀鸣,他僵硬紧绷的身子一松,重重的向椅背一靠,彷佛打了一场艰苦的仗,最后终于获得了胜利,面露喜色,整个人放松下来。   秋丽见状喜道:「世子,奴婢这就去把这好消息禀告王妃。」   这两天,王妃为了世子妃也是心急如焚,一天都要过来探望好几次。   钟日章摆摆手,道:「快去吧,再派人去把饶太医请来。」   春雅瞥见他脸上带着倦容和疲惫,想到他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劝道:「世子,您这两天都没好好歇息,如今世子妃看来已经没事了,世子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会儿。」   「等太医来了之后再说。」他要亲耳听见饶太医说她已没事,才能真正放心。   稍晚,饶太医和祈王、祈王妃一块过来。   经饶太医诊视后,宣布梁宛儿身上的毒已全部拔除。   钟日章这才安下心,与父王和母妃叙了会儿话后,才在祈王妃的要求下,终于回寝屋休息。   注视着儿子离去的身影,祈王欣慰的对妻子说:「经过这次的事,我看日章似乎懂事不少。」   「可不是,我就说宛儿是个有福气的,虽然这次遭了苦难,但日后必定福泽绵延。」忧心了两日,此刻见媳妇熬过来了,祈王妃也松了口气,无须担忧要怎么向梁家交代了。   在祈王夫妇离去后,隔了一个多时辰,梁宛儿羽睫微微颤了颤,缓缓掀起眼皮,有些恍恍惚惚,觉得先前那阵折磨得她痛不欲生的疼痛,彷佛是一场恶梦。   「世子妃,您总算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两天真是快把奴婢给吓死了!」   翠眉见她张开了紧闭整整两天两夜的双眼,惊喜得都要哭了。   就连素来严谨的绿娥也满脸激动的望着她,见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但那嗓子哑得厉害,绿娥连忙端杯水来,与翠眉一起扶她坐起身,喂她喝水。   梁宛儿十分口渴,因此喝得很急。   绿娥怕她呛到,劝道:「世子妃别急,慢慢喝,不够还有。」   梁宛儿连饮下两杯水,滋润纡解干渴的咽喉后,望向绿娥翠眉两人,神色茫然的询问:「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全身虚脱乏力,又饿又渴?还有,我先前好像作了一场恶梦,梦里我全身疼得像被凌迟似的。」   翠眉为她解释道:「世子妃,那不是作梦,而是您中了毒。」   她惊愕不解,「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中毒?」   「是常夫人在她送来的那盆百合花里下了毒,您吸入过多的毒香,这才会中毒昏迷过去。」提起这事,翠眉一脸气愤难平。「那常夫人心肠委实太恶毒,竟用这种阴损的方法来毒害世子妃您,若非饶太医及时拿宫中的解毒丹来替您解毒,这会儿只怕……」翠眉不敢说下去,却在心里恨极了常夫人,她不仅害了世子妃,也连累她和绿娥被世子责备。   闻言,梁宛儿一脸疑惑,「她怎么在那花里下毒的?」   绿娥出声为她说明,「那是一种十分罕见,且带着毒性的香料,饶太医说边陲地区之人常利用那种毒香来灭杀蚊虫,它的气味近似百合花的香味,只要洒在蚊虫出没之处,蚊虫吸食了那种毒香,便会不知不觉的死去,而它被偷偷下在那盆百合花的花瓣上,巧妙的混在花香中,故虽然剂量下得很重,却难以察觉。」   当时她曾检查过那盆百合花,却因不知世上居然有这种毒香,故未曾发觉异状,以致让世子妃误中了此毒。   「这无冤无仇的,常傲霜为何要下毒害我?」梁宛儿觉得莫名其妙,她先前经历的那场剧痛,把她折磨得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后来有人对她说了那些话,她几乎熬不下去,思及此,她下意识的抬眸望了一眼寝房,却没见着想见的那个人,不禁有些失望,困惑的想着先前听到的那些话,究竟是她的错觉,抑或是真实的?   翠眉答道:「因为那支凤钗让她被世子罚闭门思过,故她对您怀恨于心,这才下毒想毒害您。」   得知竟是那支凤钗惹来的祸事,梁宛儿觉得真是场无妄之灾,她都把那凤钗送给她了,她居然还加害于她,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她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别人怀疑到她头上吗?」梁宛儿觉得这常傲霜心肠虽歹毒,可手段却也太拙劣了点,在她送的花里下毒,岂不是在告诉别人她就是凶手?   绿娥推测道:「想必是这毒十分罕见,她才有恃无恐,可仍逃不过饶太医的眼睛,这一查,便查出那百合花里掺了毒香的事。」   梁宛儿饿得头昏眼花,没力气再去想这件事,吩咐翠眉为她准备吃食。   很快婢女便送来饭菜,她的力气全在那场剧痛的折磨中耗光,故由翠眉一勺一勺喂着她吃粥,并边告诉她在她昏迷时所发生的事。   「……世子非常生气世子妃身边竟没半个人值夜,差点就命人将奴婢们拖下去重打一顿,幸好秋丽替咱们求情,世子才暂时饶过奴婢们,这往后世子妃可不能再不让咱们排班值夜了,否则再要出什么事,只怕世子要了奴婢们的命了。」   梁宛儿有些意外,没想到钟日章会因她中毒的事而责怪翠眉她们。   「这事原也怪不得你们,谁知道那百合花里会被人动了手脚,你们别担心,这事我会跟世子说的,让他别再怪罪你们。」这件事该追究的,是对她下毒的常傲霜才对。   「多谢世子妃,对了,在您昏迷这段时间,世子可急坏了,这两日都是他亲自守在您身边,还对您许下不少承诺,只求您能撑过去呢。」翠眉接着将他说的那些话告诉她。   梁宛儿怔愣住了,原来先前那一声声叫她别死、不要死的声音;那一句句将她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给了她再活下去力量的话语,都不是她的幻觉,钟日章真的在她耳边说过那些话!   且依他那样的性子,竟会在她身边整整守了两天!   她有些感动,思忖着他这莫非是……对她动了真感情?抑或是内疚,因为是他的侧夫人对她下的毒?   坐在床榻上,见钟日章来了半晌都闷不吭声,梁宛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嗓子哑了?」   钟日章踌躇须臾才启口问:「你觉得怎么样?身子可还会疼?」   「好很多,也不太疼了。」睐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她看不下去的直接问道:「你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钟日章略略迟疑一瞬,才出声,「是关于你中毒的事。」   「这事我已经听翠眉和绿娥说了。」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傲霜?」   梁宛儿抬了抬眉,注视着他,「发生这种事,依王府规矩,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她不觉得这事还需要再来问她,她痛得死去活来,险些就一命呜呼,难道还要她宽宏大量的去原谅常傲霜吗?   说完,瞟他一眼,她刻意看向侍立在他身后的秋丽问道:「王府里发生这种事,通常该如何处置?」   秋丽有些顾忌的望向自家主子,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老实回答她。   见状,钟日章接过话,答道:「皇亲宗室里若出了这种事,在禀明皇上后,一般皆会赐下白绫一条。」这是指有诰命在身的妻妾才需要如此,若只是一般的侍妾或是通房丫头等,便无须上禀,自行处置即可。   常傲霜是他的侧夫人,地位相当于侧妃,因此被赐封为四品的诰命夫人。   梁宛儿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这是要让犯事之人自行了断的意思,然而她从钟日章的神情里,隐约看出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惩罚常夫人?」   对于一个想害死她的人,她没实在有多余的善心可以给对方,因此,见钟日章似乎有意想包庇对方时,她心头顿时觉得很不痛快。   钟日章不想她误会,说明原委,「今早伺候她的婢女来禀告,说她划破了自个儿的手腕想自戕,还一直喊着冤枉,我过去瞧她,她当时满手都是血,哭喊着下毒的事,绝不是她所做,宁愿一死也要证明自个儿的清白,说完,她拿着匕首就要往心寓里刺。」   梁宛儿淡淡的出声,「所以你就心软,想原谅她?」   钟日章连忙否认,「不是,是我觉得这事颇有蹊跷,傲霜的性子虽娇蛮,可也不致于鲁莽的做出这种事来,且依她所言,倘若她真有心要加害于你,又岂会笨到在她送来的花里下毒?这不是让人一查就知道是她所为?」   在梁宛儿的毒拔除后,他也冷静了下来,把整件事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有可疑之处,这才未处置常傲霜。   梁宛儿垂下脸,沉默不语。   钟日章握住她的手澄清,「我不是想袒护她,而是这事确实有疑虑,我担心处罚了她,却纵放了真正下毒害你的凶手。」   若是以往发生这种事,他压根连解释都懒,尽管依照自个儿的意思而为,可他不愿惹她不快,更不想让她误解。   梁宛儿淡然的抽回手。   他着急的再解释,「宛儿,我真的不是想袒护她,而是这件事真的十分可疑,待我查明下毒的凶手是谁,我定会重罚绝不宽肴。」   梁宛儿这才抬眸看向他,「你真不是舍不得她?」   「我舍不得的是你,那下毒之人让你遭受这样大的罪,这件事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说到这里,钟日章停顿了下,才接着再说:「没错,我对傲霜是多少存了些情分,毕竟她也跟了我几年,但你先前所遭受的痛苦,是我亲眼所见,倘若最后查出那毒真是她所下,我定不会放过她,她必须要承担自个儿所做的事。」   梁宛儿注视了他好半晌,把钟日章看得忐忑不安,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他素来为所欲为,何曾顾虑到旁人的感受,但这会儿他是真不愿让她误以为他是存心想偏袒常傲霜。   他张口想再解释什么时,却听她开口说道:「若你真觉得这件事还有可疑之处,就去调查吧,我等你查出下毒害我之人。」他先前所说的话是让她有些不悦,不过仔细再想想,又觉得他说得并没有错。   他对常傲霜存有情分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常傲霜是他的侧夫人,跟了他多年,若是他对她一点情分都没有,反倒才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是不是天性凉薄。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提出的疑点,她先前也曾怀疑过,能再仔细调查清楚也好。   闻言,钟日章欣喜的一把将她给搂进怀里,「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   她羞怯的推了推他,「还不快放开我,翠眉她们都在看着呢。」   见她怕羞,他抬头瞪向翠眉他们几人,「还不下去?」   「是,奴婢们告退。」翠眉、绿娥和春雅、秋丽皆抿着唇笑着,福了个身赶紧离开寝房。   钟日章宠溺的望向怀里的人,「你瞧没人了。」   梁宛儿有些羞恼的瞋瞪他,「哪有像你这样赶人的?」   他把她搂得很紧,依偎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她的心怦怦怦的鼓动着,脸蛋也有些发烫。   他的下颚磨蹭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低喃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先前你中毒,受痛苦煎熬的那两日,可把我给吓坏了,那时我就想,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遭罪受苦,只要你好起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头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心疼到在她承受着痛苦时,他整个人、整颗心也都跟着她一起受煎熬绞痛着,他恨不得那痛他能替她分担一半。   梁宛儿嘴角微微湾起,笑睨着他,「你不嫌我丑了?」他的话语彷佛春风一样拂过她的心,让她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不,你不丑、一点都不丑,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得你的好。」他眼神炽热的凝视着她,此刻在他眼里,她比常傲霜、比裴心怜,甚至比他以前所见过的美人还要迷人,深深吸引着他全部的心神。   她两眼亮晶晶的,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胸口涨满了一股热烫的情绪,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这一刻她悸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行动来向他传达她心里的感受。   她抬手攀着他的颈子,迎上他的唇瓣,柔润的唇吻住他的那一瞬间,他身子震了震,下一刻他惊喜得吮住她的粉唇,化被动为主动,迅速占领了她的檀口。   他吻得小心翼翼又充满了强势的霸道,让她无法拒绝,只能沉醉的全心响应着他。   她丰美的唇瓣宛如散发着浓郁的蜜香,吸引着他、迷醉着他,让他不舍得离开,恨不得能向她索取更多的甘甜。   她的心尖震颤着几乎要无法喘气,想推开他呼吸,却又溺陷在这让人陶醉的吻里,不想离开片刻。   他紧紧拥抱着她,她美好得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身子里,他眼里漫起一抹情欲,他想要她,想要她真真正正成为他的人,想彻底的拥有她。   他一手摩娑着她的背,一手探向她的衣襟。   她也动情了,放纵的依循着自己的欲望,跨坐在他腿上,摸索着想扯开他的衣裳。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寝房外头传来翠眉等人的声音。   「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那声音彷佛一盆冷水,当头泼得她整个人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爬到他身上正剥着他的衣服,梁宛儿窘得想趁祈王妃进来前,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结果一时太急,身子失去平衡,以致于连带钟日章和他坐的那张木制的轮椅一起向后翻倒。   砰的一声,这一声巨响惊得外头的人急忙推门进来查看。   「世子、世子妃,发生什么事了?」   结果几人一进来,见梁宛儿趴在钟日章身上,而钟日章仰躺在地上,两只脚还高高挂在木制轮椅上。   一瞬间沉默无声,几人看着这情景各自在心底揣测着,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世子妃以这般暧昧的姿势趴在世子身上,而且两人都还有些衣衫不整。   梁宛儿就像被翻倒的乌龟般,一时之间爬不起身,羞得她满脸臊红。   须臾后,祈王妃先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吩咐几名看得目瞪口呆的婢女,「还不快去扶世子和世子妃起来。」   「是。」几名侍婢赶紧先搀扶起梁宛儿,再扶起钟日章,最后将那张翻倒的木制轮扶正,让他坐下。   「世子可有哪里摔疼了?」春雅问道。   「没事。」饶是钟日章也一张俊脸忍不住有些窘得发红。   梁宛儿见他无碍,觉得很丢人,默默爬回床榻去。   祈王妃莞尔的叮嘱儿子,「日章,你的身子尚未恢复,有些事该小心些才是。」   听明白母妃言下之意,钟日章羞恼的否认,「适才的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祈王妃见儿子嘴硬的否认,朝春雅使了个眼神,「替世子把衣襟理一理。」   春雅憋着笑,上前替他将敞开的衣襟给重新整理好。   钟日章才刚否认的谎言及刻就被戳穿,使他满脸臊红、闷不吭声。   而梁宛儿听见祈王妃的话,也连忙在被褥里悄悄把自己的衣服给整理好。   祈王妃在椅子上坐下,笑看着儿子、媳妇,对于两人如此亲昵,她是很乐见的。   待两人都整理好了衣着,祈王妃这才含笑问道:「宛儿今儿个身子如何,可有好些?」   梁宛儿赶紧坐起身回答,「多谢母妃关心,已好很多。」   祈王妃微笑点头,「瞧你精神不错,看来确实好很多,不过你所中的毒才刚解,身子犹虚,还要多调养几日才是。」   她羞臊的颔首,小声应道:「是。」她真觉得快窘死了,才刚想亲热就摔了一跤,还好死不好被婆婆给撞见,糗得她都想哭了。   祈王妃走过来,慈爱的牵起她的手拍了拍,温声道:「看你们俩这般亲近,母妃就放心了,你刚遭逢这场苦难,母妃已吩咐下人这段时日要好好给你补一补,你别多想,安心休养就是。」   「多谢母妃。」   再叙了几句话后,祈王妃才带着满脸笑意离开。   梁宛儿觑向钟曰章,见他也正睇着她,回想起刚才的糗事,,她咬着唇,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   钟日章也跟着畅笑出声。   侍立一旁的翠眉、绿娥和春雅、秋丽,也悄悄掩着唇笑着。   彷佛感染了屋里的欢笑声,屋外的蝉声也唧唧鸣叫着。 第七章   常傲霜被软禁在房里不能外出。   「在下毒的事情调查清楚前,你不准离开寝房一步,若是让我得知你踏出这房门半步,我就当那毒是你下的。」   这是那日钟日章对她所下的命令。   她脸色阴冷的看着手腕上已结痂的伤疤,耳边听着婢女暗中替她打探来的消息。   「世子已可下榻,开始试着行走,但是似乎走得不太顺畅。」   「世子妃那边呢?」常傲霜问。   「听说这两日世子不肯让世子妃进房。」   这消息让常傲霜阴沉的脸色稍稍舒展开来,「那下毒的事查得如何?」她已被禁足近十日,这次冤枉的背上下毒之罪,若是让她揪出是谁在背后这般陷害她,她定要将对方抽筋扒骨不可。   「这事目前还没有眉目。」那婢女答道。   常傲霜陡然思及一个可能,怨毒的开口,「你说会不会那毒压根就是世子妃自个儿下的,存心来陷害我?」   婢女迟疑了下回答道:「这……奴婢觉得不太可能,那日世子妃差点就没熬过来,听说她被那毒折磨得痛苦了两天两夜,那凄惨的嚎叫声不少人都听见了。」   闻言,常傲霜蹙眉思忖好半晌,再问:「你看那下毒之人究竟是想陷害我?还是想害世子妃?」她先前是想对梁宛儿动手,但可没打算使毒,而是想象上回对付伍琴雪那般,用挑拨离间的手段,可她尚未采取行动,却先背负这下毒的罪名,真是冤死她了。   婢女小心翼翼回答,「世子妃才刚嫁进王府,且脾性温和,也没听说与什么人结怨,奴婢想不出会是谁想加害世子妃。」反观她家主子,这几年在王府里,恃宠而骄,可没少得罪人,尤其先前才害得前任世子妃发生那种事。   常傲霜听出她的话意,沉下脸,「你的意思是那下毒之人,是想嫁祸给我?」   婢女急忙跪下来,「奴婢也不知,这只是奴婢胡乱猜测。」   常傲霜挥手让婢女起来,她也明白这些年自己确实得罪不少人,若是有人想暗中对付她倒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亏她定不会就这么吞忍下去。   她非得揪出究竟是谁在背后诬陷她不可,若真担上下毒谋害世子妃的罪名,足够她吃不完兜着走。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还未走到钟日章的寝房门口,便听见屋里传来愤怒的斥骂声,接着便见春雅和秋丽,以及几名随从、婢女全被撵了出来。   他们几人见到梁宛儿前来,连忙朝她行礼。   「见过世子妃。」   「不用多礼。」梁宛儿望向春雅,关心的询问:「世子他怎么了?」   「世子仍没办法站稳身子。」   「我进去看看他。」   梁宛儿领着翠眉、绿娥想进去,秋丽善意的出声提醒,「世子妃,这会儿世子心情不好,您还是别进去了,让世子一个人冷静一下。」   她觉得以世子心高气傲的性子,此刻怕是不愿意让世子妃见着他狼狈的模样,就像这两日世子练走时,也都不愿意让世子妃陪在身侧。   梁宛儿想了想,从绿娥手里接过一件木制的物品,朝她们说道:「我进去就好,你们留在外头。」   见她仍执意要进去,秋丽也不好再劝阻,只能候在外头等着。   梁宛儿推开房门走进去,看见钟日章颓废的坐在床榻上,板着一张脸独自生着闷气,一把拐杖被他给摔在地上,瞥见她进来,也不理睬她,默然不语。   他可以忍受疼痛,可连试了两日,他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这让他既挫败又气恼,更觉没有脸见她。   梁宛儿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拐杖放好,再将手里拿着的那只木制助行器放到一旁,轻声细语的道:「这是我特地让人做来让你用的,你用用看这个。」   钟日章看向她所指的那件物品,疑惑的问:「这是什么?」那形状有点像是围栏,只是两旁是向内折的。   梁宛儿解释,「你现在的情况用那种拐杖不适,它支撑不住你的重量,所以我让人打造了这个助行器,你先试试用这个走走看,晚点我会再找人在你房间里装设步道和扶手,这样你就能扶着扶手练习走路。」   这种助行器,是她仿造现代金属制的助行器所画出的图样,再让木匠打造出来,可以有助于复健的人练习行走。   他怀疑的拿起那木制助行器,「这有用吗?」   梁宛儿示范给他看,「你的手扶着这两边,每走一步,就移动一下助行器,因为两手都有支撑,所以就不容易再跌倒。」她特地让人在扶手处包覆了一层厚厚的棉布,方便扶握。   看完她的示范,他迫不及待的赶她走,「你出去。」   「为什么?」   「你出去就是。」   她担心他,不想离开,「没人陪着你,万一跌倒了怎么办?」   「你出去后让春雅她们进来。」   见他宁愿让春雅她们陪着,也不愿让她留下,梁宛儿心里很受伤,觉得他不信任她,但也没多说什么,出去后便让春雅和秋丽进去。   秋丽、春雅带着两名随从进来,因为要扶起世子高大的身躯,只靠她们几个婢女是撑不住的,需要有两名男随从在左右两侧支撑着他。   进来后,随从们看见世子扶着世子妃带来的那副古怪东西,缓缓的站了起来,两人担心他会摔倒,赶紧上前想搀扶他,却被拒绝。   现下的钟日章觉得很兴奋,方才扶着这助行器试着慢慢站起身,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撑住他的身子,没让他再摔倒,这比让随从搀扶着他来得更方便。   「不用,我自个儿来。」他试着移动脚步,艰难的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量,握着助行器的手手背整个青筋都暴起,好不容易略略往前踏出一小步,他憋着气,当他的脚落到地上时,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嘴角也往上扬起了笑容。   一旁的春雅和秋丽见着了,忍不住替他感到高兴。   「世子能走了,太好了。」   「不过才动了下,哪里算是能走。」方才走的那一小步,几乎耗光了他一半的力气,不过虽然只是小一步,但至少他总算踏出了一步,他心中很高兴,恨不得叫梁宛儿进来看。   旋即想着,等可以再多走几步时再让她进来。   春雅和秋丽都看出来是他手里扶着的那件木制东西,撑住了他的身子,不由得佩服的说:「世子妃真聪明,竟能想出这样的东西,教人打造出来。」   钟日章听见两人称赞她,也不禁一脸骄傲,「本世子的妻子自然是聪明伶俐的。」   春雅和秋丽相觑一眼,心里暗暗想着,先前也不知是谁嫌弃世子妃既丑又胖,执意不肯娶她,另娶了伍琴雪,结果……发生了那件事,间接也导致世子受了重伤。   不过两人见世子对世子妃有这样的转变,都打心里为世子妃高兴。   因为这位世子妃比起那娇贵又难伺候的伍琴雪,可要好上太多了。   接下来半个时辰,他走不到五步,可这样的结果已足够让钟日章欣喜,先前他连独自站起来都办不到,现下能走上几步,已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久,太医例行来为他施针时,得知此事,看见那助行器,再仔细看了看,也亲自试用了一遍,大为赞赏,「此物甚妙,若是能推广开来,当能嘉惠不少人。」   钟日章与有荣焉,待太医离开后,便让人将梁宛儿请来。   「这助行器你是怎么想到的?」   见他脸上一扫先前的低落,满脸笑意,梁宛儿心忖这助行器应当是帮上了他的忙,不过她没办法告诉他,这助行器的构想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只好随口答道:「我也是无意间想到,想说一只拐杖撑不住身子,那么如果做成围栏,就能用两只手撑住,所以才让人试试看。」   察觉到她神色淡然疏离,彷佛回到两人刚成亲那时,钟日章愣了愣,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心情不好?」他指出这点,关心的问道:「是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梁宛儿不看他,把眼神撇到一旁。   他不喜欢她用那种冷淡的神情对他说话,拽过她的手,让她与他一块坐到床榻上,捧着她的脸执意追问:「你究竟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   梁宛儿挥开他的手,「没有谁惹我不高兴,世子既然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这算什么,他高兴时就把她叫来,不高兴时就撵她走,他当她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前两天,她本好意想陪着他一起做复健,可是他根本不领情,她也不想再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既然他不尊重她,她也没必要尊重他。   她站起身想离开,被他拽住。   钟日章总算看出来,她这是在生他的气,但他不明白他哪里惹到她了。   「你在生什么气?」   她冷哼一声,「妾身怎么敢生世子的气。」   听见她这话,他更加确定,她确实是在气恼他,但他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莫名其妙在发哪门子的脾气?」   梁宛儿可不接受他这样的诬赖,「我哪有发脾气。」   「你明明不高兴不是吗?」   她纠正他,「不高兴与发脾气,是两码子事。」   「好好,你没发脾气,那你同我说说,你在不高兴什么?」   她默然不语。   钟日章努力回想自个儿是不是说了什么,抑或是做了什么惹恼她的事,但他仔细想了想,都想不出来。   「你别闷不吭声的,咱们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夫妻俩?哼,你心里真的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看待吗?」梁宛儿冷冷诘问。   「你怎会这么说?」他急忙抓住她的手表白,「那曰你醒来,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咱们俩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待你。」   她眼里流露出一抹指责,「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要怎么做夫妻?」   钟日章一怔,「我何时不信任你?」他丝毫不明白自个儿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他不信任她的事。   梁宛儿质问:「若是你真有把我当成你妻子,那这两天来为何不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一来你就急着赶我走。」   「那是因为……」真正的原因他说不出口,看着她,钟日章想了个借口,「我只是不想你累着了。」   「我不累。」   他再找了个理由搪塞,「我怕你会闷。」   「我不会闷。」她斜睇着他,想看他还能掰出什么说词来。   钟日章有些不耐烦了,「你这女人为何非要追根究底不可?」他素来骄傲,哪里肯让她知晓真正的原因。   「那你又为何坚持不让我陪着你?」   她是他的妻子,她觉得在这种时候她更应该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努力,可是他却一再赶她走,梁宛儿睇向他,决定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倘若今天换成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袖手旁观?我以为夫妻之间应当要互相扶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知道你刚开始练习走路,一定会很辛苦,所以才想陪着你,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可是你却不愿意让我陪伴在你身边,这表示在你心里,并没有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看待。」   听完她的话,他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不是那样,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摔倒的狼狈样子。」   「为什么?」   「我……」他一窒,接下来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秋丽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告诉她答案,「世子素来好面子,所以才不想让世子妃瞧见那种情形。」   梁宛儿一愣后,恍然大悟的看向一脸别扭的钟日章。   瞧见她那脸色,钟日章明白秋丽八成告诉她了,横她一眼,喝斥了句,「多嘴,还不下去。」   「是,奴婢告退。」春雅等人也跟着秋丽一块退下。   寝房里只剩下两人,梁宛儿走上前,脸色已不再冷淡,带着笑意望着他,「好吧,这次的事就原谅你了。」   被秋丽道破了他的心思,他有些羞恼,「本世子又没做错事,要你原谅什么。」   「你怎么会没做错事?」   「我哪里错了?」   「你错在不够信任我,倘若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还顾着面子,不肯让我陪着你。」见他又要反驳,她径自再说下去,「像你在春雅和秋丽她们面前摔倒,是不是就不会觉得丢脸?这并不全然只因为她们是下人,而是她们服侍你多年,你很信任她们,所以才放心在她们面前展露自个儿脆弱的一面。」   钟日章望着她,深思着她所说的话。   梁宛儿微微一笑,续道:「我们毕竟才成亲没几个月,要你对我就像对待春雅、秋丽他们那般信任,确实是难以办到,这不怪你,这事是我自己疏忽了,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互相了解,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之间也可以毫无芥蒂的互相信赖、互相依靠。」   这番话令钟日章很动容,他懊悔的紧握着她的手,「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没发觉你是这般好。」当时以貌取人的他浅薄的看不见她的好,以致差点就错过了她,幸亏母妃英明,替他将她娶了回来。   梁宛儿意有指的回他一句,「有些事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倘若他当年没有去退亲,而是直接迎娶了原本的梁宛儿,那么他们今生怕是无法相遇了。   她眼盛满了笑意,接着说道:「不过你现下悔悟也不晚,还来得及。」   他痴看着她脸上的粲笑,再也克制不住胸腔满溢而出的情意,动情的将她搂进怀里,覆上她的唇,索取着她的甜美。   「待我恢复了,咱们重办一场婚礼,这次我要亲自迎娶你,与你拜堂、与你洞房。」   「成亲很累,重办的事就免了吧。」她可没兴趣再体验一次那些繁琐的婚礼仪式。   「那洞房可不能免,对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下就洞房。」他两眼发亮,兴致勃勃的道。   「你现在能行吗?」她怀疑的瞟向他行动不便的腿。   「为夫会亲自证明给你看,让你瞧瞧为夫有多行。」他扒着她的衣裳,迫不及待的想让她深切的了解他的本事。   见他真要做,她吓了一跳,「你可别逞强。」   钟日章傲然表示,「本世子不须逞强便很强了,待会你便能亲身体验为夫有多强。」   「可现下大白天……」翠眉她们还守在外头,万一她发出什么声音,岂不是全被她们给听了去。   「这样更能让你看清楚,为夫的体魄有多健硕。」   当她的衣衫被他退去,裸露出她胸前那两团雪白时,他呼吸一窒,看着那丰满的浑圆上,挺立着两朵嫣红诱人的蓓蕾,他下腹紧绷,血脉贲张。   他的目光灼热得宛如想要吞了她,她羞赧得脸儿绯红,欲迎还拒,两手抵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他的肌肤热得烫人,把她的脸烧得更红,下一瞬,当他的手揉抚着她胸前的丰盈,吮住她的蓓蕾,她心尖一颤,禁不住逸出了一声娇吟。   她白嫩丰美的娇躯让他深深迷恋,他眼里的欲望浓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他用唇舌和两手爱抚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他的气息逐渐加深,涨痛的欲望不停的在叫嚣着想要即刻占有她。   即使如此他仍强忍着,用他的手揉舍着她的花径,他不敢贸然闯入,要待她足够湿润了才能进入,否则只会伤到她。   她两手无助的紧抓着他肩背,身子深处传来一股愉悦的颤栗,粉唇情难自禁的吐出细碎的呻吟声,她下意识的向他索求更多的抚慰,两条腿轻轻的磨蹭着他,把他蹭得险些把持不住,就要不管不顾的挺身而入。   但他不愿伤着她,直到她泌出蜜液,他才敢挺身进入。   听见她的呻吟变得尖锐起来,他吻着她、哄着她,小心翼翼放慢了速度。   她十指插进他的发丝里,嘴里逸出一声惊呼,「疼。」   他蛰伏着不敢动,看着她布满了水气湿润的眼睛,他心疼的吻着她,他这辈子从来不曾对谁有过这般的耐性,宁愿自个儿忍得难受,也不愿伤着她。   她略略缓了过来,看着他忍得满头都是汗水,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抱着他轻声说了句,「可以了。」   他心头一喜,彷佛得到了恩赐,勇猛的往前挺进。   虽她仍有些不适,但见他已很小心翼翼了,遂忍了下来。   他缓缓的进入到最深处,触碰到神秘的那一点,她整个人轻颤了下,就在那一瞬间,她领略到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快感,让她忍不住想再感受一次,催促着他,「再来,快点。」   见她似是适应了,他便不再拘束着,再向前一顶。   「啊——」她叫了出声。   他听出这是欢愉的叫声,遂放开手脚,让坚挺的欲望在她紧璧湿润的秘径里恣意的穿梭往返。   她情难自已的不停吐出消魂的吟叫声,一次又一次的被送到那奇妙的境界,叫得喉咙都有些干哑了,手指在他的背后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抓痕。   他感受不到背后的疼痛,染上欲望的双眼着迷的注视着她,汗水沿着他的下颚一滴滴淌落,他忘情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不只身子,他的心灵也在这场欢爱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最后两人疲惫的相拥入眠,睡着前,他还不忘问她,「如何,为夫是不是很行?」   梁宛儿累得没力气回答他,胡乱的点头,轻哼了声,「嗯。」   他骄傲的翘起了嘴角,望着妻子的睡颜,眷恋的吻了吻她微启的唇瓣,这才心满意足的阖上眼。 第八章   一早,梁宛儿准备前往钟日章所住的跨院时,正好遇到钟日观。   「嫂子,听闻二哥已能行走了。」钟日观关心的询问。   「是能走几步了,我正要去他那儿,你要不要一块过去看看他?」大概是她日前对他说了那番话的缘故,接下来这些日子,钟日章在做复健时,不再赶她出去,愿意让她留下来陪他。   钟日观轻轻摇头,「不了,我怕过去二哥见了我会心烦。」   听他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暗指钟日章不太喜欢他这个弟弟,梁宛儿有些讶异。   「怎么会呢?你二哥脾气是不太好,可你是他弟弟,他不致于不待见你。」   她从未听钟日章批评过自家的兄弟,不过倒也很少听他提及他们的事。   钟日观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没多做解释,只道:「是我嘴笨,讨不了二哥欢心。先前我还颇担心嫂子进门后会被二哥冷待,如今见二哥与嫂子十分恩爱,二哥也在嫂子照顾下,日渐康复,我也放心了。」说完,他没再多留,道了声还有事要外出,便先走一步。   梁宛儿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并不讨厌钟日观,不过却觉得这人有点看不透,从他的话里,她隐约感觉得出他与钟日章之间似乎有些嫌隙。   来到钟日章的院子,梁宛儿见到他正扶着她前几日让人为他做好的一处复健步道,那步道底下铺了一层厚棉布,万一摔倒便不会撞伤,两侧也做了围栏,可以让他扶在上头慢慢行走。   她静静在一旁注视着他,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谨慎而专注的踏出每一个脚步,虽然走得很缓慢,但比起之前已沉稳许多。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他才走到步道的另一端,他喘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见梁宛儿来了,他唇角扬起笑容。   「你来啦。」   她走过去,拿出手绢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笑道:「今天好像比起前两日,走得又更稳了一些。」   钟日章脸上漫开朗笑,「顾太医说照这样下去,约莫到明年春天,差不多就能行走自如了。」   就连顾太医也对他复原的情况感到吃惊,原本太医认为他要再能像常人那般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今太医改口表示,若他每日都这般练习下去,要行走如常并非不可能,只不过要恢复到能跑能跳的程度,恐怕就有些困难。   他也不敢奢求太多,眼下能如常人般行走就已满足。   接着他兴匆匆表示,「届时,我就能带你四处去玩了,还可以带你去打捶丸,那可好玩啦。」   「捶丸是什么?」梁宛儿好奇的问,一边扶着他坐上秋丽推来的木制轮椅上。   钟日章讶异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捶丸?」   这游戏在京城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颇为喜爱,就连那些夫人、小姐也经常相邀一块玩,按理说她是梁大人的女儿,纵使没玩过,也不该一脸没听过的表情。   「呃,我没玩过。」见他似乎很意外她不知捶丸的事,梁宛儿连忙再补上一句解释,「你也知道我长这副模样,从小就鲜少出门。」   听她提及她的容貌,钟日章护着她道:「以后再有谁敢嫌你丑,本世子头一个饶不了他。」   梁宛儿有些哭笑不得,当初最嫌弃她的人,如今倒成了最护着她的一个。   钟口章接着为她说明捶丸的玩法,「那捶丸是在地上挖几个洞,接着拿一颗小球,用杆子击打那小球,进了洞就算得分,最后计算谁得最多分就是赢家。」   听见他所说的玩法,梁宛儿有些意外,这不就是现代的高尔夫球吗?   钟日章接着得意的对她说:「我可是玩捶丸的高手,就连皇上身边那些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也玩不过我,先前还琢磨着要训练出一批捶丸的好手来,然后领着他们四处征战,我再做庄让人下注,这样说不定能赚上一笔银子。」   梁宛儿惊讶的直勾勾盯着他看,他刚才所说的话,活脱脱就是现代高尔夫比赛的概念,而做庄让人下注,就有点类似运动彩券的想法。   再回想起先前从钟日观那里听来,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事,她开始觉得这家伙并非只是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纨裤子弟,他其实是个很有想法和创意的人,如果能好好运用那些创意和想法,应当能大有可为。   「你怎么这样瞧着我,是不是觉得为夫很能干?」钟日章把她吃惊的眼神当成是对他的崇敬。   她点头赞道:「是很能干。」   钟日章没料到她竟会真的这般称赞他,接着便听她再说:「世子可以找一个地方做固定比赛的场地,再把捶丸比赛,拟出个参赛的章程出来,之后多找些高手来参加比赛,前三名可以得到赏金,以此来吸引百姓们观看,等吸引到够多百姓时,就可以开始贩卖门票,就是要看比赛的人得付点钱才能进去看。」   他仔细一想,拊手叫好,「你这主意不错,如此一来,靠那些门票就可以赚上不少银子。」他迫不及待的计算起来,「这京城约莫有一百多万人口,届时只要有一万人来看比赛,每人收取一两银子的门票费,一场比赛就能收足一万两……」   他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春雅忍不住出声说道:「世子,这一两银子都足够一家四口过上三个月的生活,会不会太贵了?」   梁宛儿听了春雅的话也附和道:「这门票确实不宜收太贵,京城里达官贵人虽然不少,但是这种比赛也不能只靠那些人来看,还是要以一般的百姓为主。」   钟日章立即从善如流,「好,那门票就只收十文好了,对了,看比赛总免不了要吃吃喝喝,咱们再派人在里头贩卖些吃食,就还能再赚上一笔。」他兴高采烈的说完,当下就让人找来他的两名随从,把这事交代给他们去办。   「你们先去找块地买下来,那地要大到足够能容纳几千人甚至上万人,再派人布置成捶丸的场地,再去打听哪里有擅长捶丸的好手,把他们找来比几场,夺得魁首的赏三百两,第二名赏两百两,第三名一百两……」   见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交代这些事,梁宛儿忍不住觉得钟日章不仅很有魄力,说做便做,也很有商业头脑,这样的人如果有心从商,绝对能日进斗金。   待交代完这事情,那两名随从退下后,钟日章口渴的饮了一杯茶,见她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他有些纳闷,「宛儿为什么这般看着为夫?」   「妾身只是在想,世子若是能将那些玩乐的想法加以运用,让更多百姓也能参与,不仅能嘉惠世人,还能赚进银子。」梁宛儿有意引导他将那些想法活用,换做一般的人也许不容易办到,但钟日章很幸运,身为祈王世子,他既有钱又有势,要实现他所想的那些事情并不难办到。   「玩乐也能赚钱?」钟日章从未想过这种事。   梁宛儿举个例子来启发他,「听说先前世子曾让人用一块木板在底下安装轮子来滑行。」   听她提起这事,钟日章脸黑了黑,摆手道:「那玩意没办法滑。」那是他突发奇想让人造出来的东西,结果害他摔了鼻青脸肿。   「不,那东西确实可以滑行,只要多加练习便可以办到。」   「你怎么知道?」他狐疑的问。   「呃,妾身当初听人说起件这事时,就觉得这事可行。」为了取信于他,梁宛儿接着表示,「要不改日我让人再做个滑板出来试试,若能成功,就可多做几个出来,再找些人来学,待教会他们之后,就可让人公开贩卖此物,并教他们怎么玩。」   「滑板?这名字倒也相衬,不过你当真要试吗?那玩意儿有些危险,站上去很容易摔倒。」钟日章可舍不得让她摔个鼻青脸肿。   「我想试试看。」梁宛儿前生便会玩滑板,只要掌握到平衡的诀窍就没问题,虽然如今换了副身子,不过她有自信,不用花太久的时间就能学会,且滑板如果可以成功的推广开来,之后还可以再做出直排轮或是溜冰鞋等等玩意儿。   难得见到她兴致这么高昂,钟日章也不忍驳了她要求,想了想,回头瞥了眼他练走的步道,说道:「要不我命人再打造一条步道,届时你扶着滑就不会摔倒了。」   「好。」看他替她考虑到安全这点上,梁宛儿眼里流露一抹暖笑。   她脸上那明亮温润的笑容勾得他心酥酥痒痒的,他越看她便越喜爱,彷佛怎么都看不厌,他握住她的手,将那软嫩白皙的柔荑包覆在他的手心里,心中荡漾着一抹欢喜,想把自个儿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捧到她面前给她。   「你放心,以后为夫定会好好收心,努力赚银子来养娘子。」   他的承诺让她脸上的笑容增添了一抹温柔,在夏末的煦阳里,她的笑靥宛如镶上了一层金芒,闪闪发亮。   虽然天气仍有些躁热,但风里已夹带着一丝属于初秋的凉意。   一早,在前往钟日章那里之前,梁宛儿先绕去裴心怜所住的小院子里探望她。   先前由于她中了毒,钟日章不想让人打扰她,遂让裴心怜暂时无须过去向她请安,接着她身子恢复后,又忙着陪钟日章做复健,也没让她过去请安。   就在她几乎都要忘了钟日章还有这个小妾时,婢女却无意间提起,她似乎是病了,这才想起她来。   来到裴心怜所住的小院,裴心怜见到她,急忙迎上前来。   「世子妃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哪里不舒服,可有给大夫看过?」她来自于现代,骨子里对婚姻的认知就是一夫一妻制,此刻面对丈夫的姬妾,她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她不愿有人介入她与钟日章的婚姻,可偏偏不论是常傲霜或是裴心怜,都是他在娶她之前所纳,让她无话可说,甚至就算他之后还想再纳妾,也由不得她阻止。   裴心怜柔柔弱弱的启口,「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些头疼罢了,倒教世子妃担心了。」   「那就好,若还疼的话,就命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梁宛儿说完,闻到从桌上那只掐丝铜铸麒麟香炉里,飘散出来淡淡的栀子花香,随口说道:「心怜似乎很喜欢栀子花香。」就连她的衣裳也都用栀子花来熏香,几次见面,她身上都透着同样的香味。   「嗯。」裴心怜轻点螓首,她喜欢这栀子花香,是因这花香对她有特殊的意义,但这是她的秘密,无法再告诉第二人。忽然想起一事,她问:「对了,世子妃,日前那下毒之事,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还没有。」钟日章已命人彻查此事,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眉目,这事也就悬在那里,让她几乎都要忘了。   经她这一提,梁宛儿才想起这件事来,回到钟日章那里,便问了下这件事的进展。   钟日章皱眉答道:「这事我吩咐贺总管仔细盘问过王府里的下人和侍卫,不过并没有人瞧见那日在傲霜送了那盆花给你之后,还有什么人进到你的院子里。」并非是他拖着不办这事,而是查不出线索来。   闻言,梁宛儿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我屋里的婢女被什么人给收买,暗中下的毒?」除了翠眉和绿娥,她那里还有五、六个服侍的婢女。   他摇头,「那些婢女,贺总管全都一个一个严加盘查过,她们与此事无关。」   事发后,这些下人便是头一批被怀疑调查的人。   梁宛儿暗忖道:「这么说最有嫌疑的人仍是常傲霜?」   「傲霜房里的那些婢女,贺总管也全都详加审问过,对下毒之事,她们均不知情。」钟日章说到这里,瞅见她朝他投来怀疑的眼神,连忙表示,「贺总管让人对她们用了刑,也没能从她们嘴里问出什么,可见她们是真不知情。」   为了表示自己并无袒护常傲霜之意,他再道:「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查不到下毒之人究竟是谁,此事或许真是傲霜所为,要不她就交由你全权发落,你想怎么处置她,自个儿看着办。」他原是怀疑那毒可能是别人所下,可在调查这么多日后仍毫无头绪,常傲霜便更难再摆脱嫌疑。   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直接丢给她,梁宛儿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怎么办,她不想随便冤枉了人,只好继续把这件事摆着,看看以后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入秋后,捶丸的场地已布置好,也招募到数名高手。   开赛前一日,钟日章特地带着梁宛儿乘马车前往参观比赛场地。   两人乘坐的马车直抵了望台下,下了马车,钟日章便坐在木制轮椅上,由随从将他推上一道斜坡,进入那处了望台。他现下虽已能走上一小段路,但要走这种斜坡仍是办不到。   步上了望台之后,梁宛儿发觉这里视野极好,能将整个场地全收入眼中,一览无遗。   在她的建议下,钟日章早命人将四周都砌成了阶梯状,可供百姓坐在阶梯上观赏场中的比赛。   这场地他让随从找来不少工人建造,故只花了不到两个月就造好,整地和挖场中的坑洞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主要是周围那些砖石砌成的阶梯观赏台费时较多。   梁宛儿发现中间的场地并不像高尔夫球那般铺设了草皮,而是直接在地面上挖了十几个坑洞,坑洞上方分别插上一支支不同颜色的小旗子。   忽然间,她听见鼓声响起,讶异的看向底下,瞥见有数人走进场中央。   她不解的望向钟日章。「那些人要做什么?」   她以为他们今天只是过来参观场地,可是看刚才那些人的穿着,走在前面那七、八个人,各自分别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袍,为了识别,衣裳背后还绣上每人的姓名,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名身着灰衣的人,他们所提的篓子里装了数支的木杆,看起来就像要进行比赛。   「明日就要开赛了,我让他们先来演练一遍,你不是没瞧过捶丸吗?坐下来好好瞧瞧。」钟日章话里流露出一抹对她的宠爱。明日开赛,他没打算过来,因为他现下身子尚未完全康复,不想以这副模样去见外人。   受伤后,他甚至连昔日那些常玩在一块的朋友都拒之不见。   得知这是他特地为她安排的,梁宛儿心中荡过暖意,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钟日章望向这里的管事,示意他可以开始进行比赛。   赛程的规则是手持木杆将球击入坑洞中,然后计算各人击球进洞时所花费的杆数,最少的便算赢家。   梁宛儿见那球比高尔夫球还大一些,乍看像是用整块木头雕成的,她接着发现他们击球时的动作也有点类似高尔夫球。   她一边聆听他的说明,一边看着下面的比赛,这些人的技巧都很好,偶尔还能看见一杆进洞的情形,竞争很激烈,常有几人同时平手,要不就是相差的杆数只在一、两杆之间。   来到最后两洞,钟日章望向她问:「你猜最后哪个会胜出?」   她想了想,指向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袍的男子,「我猜是他。」就她刚才观察,觉得这人的技巧最好,花样也特别多。   钟日章却指向另一名穿着一袭枣红色衣袍的男子,「我猜是他。」接着他兴致勃勃说道:「咱们来打个赌,看谁猜的人会臝.」   闻言,她兴致也来了,「那采头是什么?」   「你想赌什么?」夫妻俩赌银子就没意思了。   梁宛儿略一沉吟说道:「就赌输的人要无条件为赢的人做一件事。」   钟日章大手一挥,「这用不着赌,你若有什么要求,为夫都会替你办到。」   听他这么说,她是很高兴啦,但是这样一来她就想不出来要赌什么了。   见她想不出来,钟日章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要不这样,若是我赢了,今晚你就留在我房里睡,别回去了。」两人先前圆房后,他曾要求她往后就住在他那里,却遭她拒绝,故两人如今仍是分房而寝,而肌肤之亲也只有那么一次。   她睨着他,想了想答应下来。「好,那若是我赢了呢,你要怎么样?」   他自信十足的挑眉笑道:「你让为夫做什么,为夫便照做。」   见他一脸绝不会输她的表情,梁宛儿很想挫挫他的锐气,不过对这场比赛的输赢,她着实也没把握。看向场中,此时已进行到最后一洞的比赛。   在这些参赛者身后,分别有人手持木板,上头铺着白纸,统计着这些人所用的杆数,她紧盯着她和钟日章打赌的那两人,发现目前两人平手。   但是在最后一洞时,她看好的那人竟然失手了,连击了好几杆才进洞,反观钟日章所选的那人,只花了两杆就把球击进洞中,最后胜出者便是这人,而她选的那人却因这最后一洞的失手,而落到了第六名。   钟日章一脸张扬得意的睇向她,「为夫这双法眼是不会看错人的。」   她哼笑,「你赢了我这个头一次观看捶丸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等我也多看几场比赛,说不定就不会再看走眼。」   「成,那以后咱们再来赌,不过今日你可要愿赌服输。」怕她耍赖,他握起她的手,一脸期待的望住她。   「输就输,我不会赖帐的。」她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看得脸有些发烫,他眼里那赤裸裸的欲望简直呼之欲出。   「那咱们快回去吧。」他喜爱她,故也毫不遮掩对她的渴望。   秋风起,金桂飘香,菊花绽放,王府里的花园也全开满了各色菊花,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粉的,数十种不同品种的菊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这日,荷花池里的那五道龙门也已峻工。   那五道龙门是由五条首尾相衔的飞龙所组成,龙身蜿蜒优美,以青、赤、黄、白、黑五种不同颜色的琉璃瓦片拼贴而成,色泽鲜艳夺目,下方还用汉白玉铺设出了云雾的模样,猛然一看,那些四爪飞龙就宛如在腾云驾雾。   龙门完成那日,钟日章特地邀请了身为他堂兄兼表兄的皇帝一起来共赏。   由于两人自幼一块长大,感情亲厚,故皇帝接获邀请之后,赏光驾临祈王府。   祈王夫妇前来接驾,也一块儿观赏,虽然先前祈王曾为此事斥责过儿子,但如今看见龙门打造完成后华丽壮观的景致,也不禁暗暗赞叹了声。   钟日章在面对皇帝时,并不像面对自家父母那般严谨拘束,行完礼之后,便得意洋洋的开口,「皇上瞧臣命人所造的这道龙门如何?」因还无法久站,故他此时是坐在木制轮椅上。   皇帝钟铸天比钟日章年长三岁,容貌俊秀,肤色偏白,欣赏片刻,含笑颔首道:「五条龙由大至小,依序排列,倒是颇有巧思,不过你这池子里的鲤鱼当真能跃过那第五道龙门吗?」   梁宛儿这是头一回见到皇帝陛下,见他神色温朗,脾气看似很好,不过她完全不敢小觑此人,能成为一国之君者,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对此,钟日章兴匆匆回道:「就像臣这段时日一样,刚开始时连一步都没法行走,到现下已能走上一小段路,臣相信只要它们多加练习,说不定会有一只能跃过这五道龙门,一举登天。」   钟铸天轻笑道:「你还真盼着它们化鲤为龙不成?」这堂弟从小就常萌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早已见怪不怪。   「朕观你气色不错,这段日子似乎过得挺舒心的,还让人打造了个捶丸的场地,让人比赛。」   「皇上也听说了这件事?」提起这事,钟日章就两眼发亮,「我那捶丸的场子自一个月多前开赛以来,每场比赛都吸引数千人去观看,可热闹得不得了,臣盘算着再过几日便要开始收取观赏费,每人只要十文钱,不过皇上去看比赛,臣绝不会同皇上收钱。」   钟铸天笑着曲指敲了下他的脑袋,「那朕倒要多谢你了,不过等你赚了钱后,可莫要忘了缴上税。」皇室之间手足倾轧十分激烈,在他登基之前也没少受到那些兄弟的陷害,故他与那些兄弟感情并不亲厚,反倒与钟日章这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堂弟更加亲近。   「什么,还要缴税?」钟日章闻言瞠目。   「赚了钱自然要缴税,否则朝廷哪来的银子发俸禄,尤其前些年外族入侵,朝廷花了巨额的粮草和军饷,如今国库十分空虚,就连宫中也不得不节省度日。」   祈王听闻皇帝的这番话,心中一凛,看向自家这花费不少银子所打造的龙门,暗忖皇侄该不会是在暗批祈王府的铺张奢侈,不由得暗横了儿子一眼。   然钟日章却未多想,豪气的表示,「好吧,既然国库空虚,那臣就想办法赚点银子上缴,好充实国库,臣近来得到宛儿的提点,想到不少赚钱的门路。」   例如她先前提到的那种滑板,命人造出来之后,她没学多久就能踩在上头滑行,在她教会几个人之后,已开始打造这种滑板贩卖,如今大街上已能看见不少孩子玩起滑板来。   钟铸天唇畔带笑,心情颇佳的拍了拍钟日章的肩膀勉励他,「那日章可要努力多赚些银子,朝廷的国库就靠你了。」他在说这番话时,丝毫没有料想到,有朝一日,国库里有三分之一的银子,竟全来自钟日章所上缴的税银。   一旁的祈王听了他的话,当即放下心来,知皇上虽嫌这龙门铺张,可看在日章的分上,却也没有追究责怪之意。   接着钟铸天看向侍立一旁的梁宛儿,「这位就是世子妃吧?」   「没错。」钟日章热络的拉着梁宛的手,「这几个月来多亏有她,臣的伤势才能逐渐好转。」   钟铸天见两人这般亲密有些意外,他可没忘记当初钟日章是死活不肯娶梁宛儿,还闹到他那里,不禁揶揄道:「现下倒是护着她,当初也不知是谁来求朕……」   钟日章急忙阻止他接着要说出口的话,「皇上,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咱们人要往前看,不能老想着过去。」   钟铸天笑斥,「你这小子还训起朕来了。」他打量梁宛儿一眼,见她在腮颊上画了朵花,让圆润的脸庞看起来增添了俏丽,眼神清澈温润,教人一见便不由得便对她心生好感。   他温和启口道:「你将日章照顾得这么好,朕倒要记你一功。」   梁宛儿福了个身,不疾不徐的答道:「照顾世子是臣妾应当做的,臣妾不敢居功。」   祈王妃也忍不住称赞她,「宛儿确实是个好媳妇。」   闻言,钟铸天再嘉许了她几句,又与钟日章叙了会儿话,便离开祈王府。   待皇帝一走,祈王便教训起儿子,「你那什么捶丸的场子给我关了,正事不做,尽想着这些玩乐的事,成何体统。」   钟日章不服的驳道:「父王,那虽是玩乐的事,但是却能赚银子的事。」   「那能赚多少银子?」祈王没将那些银子看在眼里。   「赚的可多了。」钟日章一一计算给他听,「单单这一个月来,孩儿命人在里头贩卖的吃食,就赚了一千多两,届时再收取观赏费,一人十文钱,一千人就有一万文钱,现下每天约莫有四、五千人去观赏比赛,孩儿也不要多,到时每天只要有两千人来瞧,就能收两万文钱,一个月举办二十场比赛,就有四十万文,换成银子,就有四千两,再加上那些吃食的进帐,每个月最少也有五、六千两以上。」   听完,祈王暗暗咋舌,没想到这么一算下来,他那捶丸的场子竟能进帐这么多,要知道王府里上下数百口人,一个月的花费最多也不过三、四千两,他这场子一个月的进帐就足够抵王府两个月的花费。   钟日章接着说:「何况方才皇上也没反对,还等着孩儿赚钱后,能缴税给国库呢。」   「这……」祈王给说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祈王妃连忙替儿子说话,「既然如此,王爷就放手让日章试试吧,看来这场子倒真是能赚不少银子。」   「罢了,你想试便试吧,不过捶丸的场子聚集那么多人,你可要当心些,别让人闹出什么乱子来。」末了,祈王提醒了儿子一句。   钟日章打蛇随棍上的提出要求,「要不父王让孩儿调些侍卫过去镇场子。」   祈王骂了句,「堂堂王府的侍卫哪能去干那种事。」虽是骂,但语气里倒不显怒气。   钟日章自然也听出这点,连忙说道:「父王只要暂时先派二十人给孩儿就成,待孩儿再多找些人手来,将那些人给训练好,就由那些人接手维护场子的事,届时就用不着王府的侍卫了。」   祈王沉吟片刻,颔首答应,「好吧,就借你二十个侍卫,但最多就一个月,之后就得让他们回来。」他是听了儿子的说明后,看出这事确实可带来不少利益,这才愿意暂时调动王府的侍卫过去帮他。   得了父王的同意,钟日章喜道:「多谢父王。」   一旁的梁宛儿默默看着,再次觉得她嫁的这个丈夫,并非是个只会玩乐的纨裤子弟,他聪明绝顶,一件事只要提了个开头,接下来各个方面他都能设想周全。   她几乎可以预见,按这样发展下去,他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巨富。 第九章   虽已是初春时分,不过尚未回暖,天候仍严寒。   这日,天空飘下大雪,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户。   钟日章的寝院里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外头的寒风吹进来。   先前禁不住钟日章的一再要求,梁宛儿已在过年前搬过来与他同住。   经过数个月下来努力不懈的练习,他复原的速度十分惊人,如今已能独自行走,前几日便开始外出,亲自打理他那些生意。   捶丸的场子每个月都安排了二十场的比赛,每场都能吸引至少数千人前往观看,如今已成为京城里的百姓茶余饭后的一项娱乐。   每个月另有十日,开放给一般的百姓参与比赛,获胜的头三名可以成为捶丸的选手,日后也可参与竞赛。   每三个月再举行一次总决赛,选出每场比赛的头三名来竞赛,最后胜出者可以获得一千两的银子。   这消息一出,京城的百姓更加风靡捶丸,参赛的选手为了想赢得那一千两的银子,可说是花样百出,也因此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看比赛,就连外地也有许多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让钟日章捧回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祈王见儿子一个月所赚得的银钱,竟比王府旗下众多产业一个月所得还多,狠狠夸上了他几句,让难得得到父王称赞的钟日章高兴许久。   这事给了钟日章更多的信心,因此前一阵子又在附近寻觅了块空地,准备搭建数十间的铺子,开设一些不同风味的食肆,有些铺子则是要贩卖捶丸相关的用具。   他还盘算着另寻找几个富庶繁荣的城镇,再打造几个这类的捶丸场地,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忙得日日早出晚归。   梁宛儿此时坐在小厅里,手里捧着个手炉暖着双手,眼瞅着外头的风雪刮得越来越厉害,却还迟迟不见钟日章回来,不禁有些担心,抬头询问沏了壶热茶过来的翠眉,「你说这风雪这么大,路上会不会积雪难行?」   钟日章今早出门时曾说过,他用晚膳前便会回来,至今未归,她怕他会不会是被困在半路上回不来。   「京城里的路都有定时派人铲雪,应当不会积太厚的雪。」明白自家主子是在担忧世子,翠眉接着说道:「要不要奴婢请总管派个人出去找找世子。」晚膳时刻都已过一、两个时辰,还不见世子回来,也难怪世子妃会担心。   梁宛儿是有些放心不下,遂点了点头。   翠眉吩咐了个婢女,让她去请总管派人出去找世子。   过了不久,婢女回来禀告,「禀世子妃,门房说世子两个时辰前便已回来。」   梁宛儿一愣,问道:「那他人呢?」   「总管让人查问,说世子他……」那婢女迟疑了下才说道:「他到常夫人那儿去了。」   闻言,春雅、秋丽和翠眉、绿娥均吃了一惊,齐齐望向梁宛儿。   梁宛儿彷佛活生生吞了只苍蝇,窒了窒,迟了须臾,才应了声,「是吗?」   她一人在这儿担心他老半天,原来他是去了侧室那里。   她已经有好一阵子,忘了这个丈夫不只属于她一个人,还属于另外两个女人。   见她脸色僵凝,绿娥几人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抬眸瞥见几人关心的眼神,梁宛儿勉强挤出了抹笑,「我没事,既然世子已经回来,这儿也没什么事了,天气这么冷,我想早点睡,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几名侍婢福身退下后,只留下今晚轮值的绿娥。   见她走进寝房,绿娥也端了个炭盆跟了进去,摆在床榻旁。   梁宛儿失神望着一旁几案上的烛火,火焰微微摇曳,光影投在墙面上。   绿娥明白世子妃心里不好受,可她向来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安静的陪在她身旁。   梁宛儿忽然自嘲的笑出声,「才过了一阵子的好日子,就让我都忘了自己的身分。」她虽然是钟日章的妻子,可却不是唯一的一个,她没有立场、更没有理由,禁止他前去他的姬妾那里。   绿娥替她不平的道:「可常夫人当初下毒差点害死世子妃,世子没重惩她也就罢了,现下万不该再上她那里去。」   梁宛儿幽幽回了句,「一直查不到证据,还无法确定那毒究竟是不是她所下。」   「当初那花是常夫人亲自送来的,除了常夫人还能有谁?」绿娥一直觉得这事分明就是常夫人所为,不明白为何主子会听信世子的话,觉得那毒不是她所下,以致于放纵她逍遥到如今。   见她默然不语,绿娥想了想,又说了几句心里话,「世子妃,容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奴婢觉得下毒那事,世子分明就是想袒护常夫人。」   这话狠狠刺上梁宛儿的心,她苦笑道:「常夫人跟在世子身边比我还久,两人之间的情分怕是比我还深,倘若他想袒护她,也是人之常情。」   「难道下毒那事,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见绿娥为她一脸心疼,梁宛儿拉过她的手,「人生在世,有些亏是不得不吃的,重要的是吃了亏就要记下这个教训,往后同样的亏不能再吃一次。」这番话是在劝解绿娥,同时也是在劝她自己。   她不知道那毒究竟是不是常傲霜所下,也不知道钟日章是不是刻意想袒护她,但如今他上她那里的事,却是无庸置疑,而这一待便是两个时辰,换算成现代的时间,是四个小时,她猜想他今晚大概也没打算要回来了。   纵使他回来,只要想到他身上沾染了别的女人的气息,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她抑下酸涩,暗暗想着,今晚不回来也好,至少她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吹灭烛火,她躺上床榻,想逼自己入睡,睡着了便不会再想太多,可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躺在被窝里的身子一直无法暖起来。   轻阖着眼,她聆听着窗外一阵又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   一直到清晨时分,风消雪停,她的丈夫仍没有回来。   梁宛儿一夜未眠,心情如同清晨的寒露,冷冷冰冰。   洗漱后,用过早膳,准备外出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屋外的寒风吹拂进来,冷得她微微瑟缩了下颈子。   瞧见进来的人,她眸子微敛,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她的丈夫。   钟日章神色匆匆的走进来,一见到她,俊脸上堆着一抹讨好的笑容:「宛儿,你起来啦。」   她漠着脸回了句,「时候已不早了。」   见她板着脸,钟日章心里也不痛快,但还是解释道:「我昨日回来时,听下人说傲霜染了重病,遂过去探望她,不想一时太累,不小心在她那里睡了过去,直到方才才醒来。」   原本他要留宿在哪个妻妾那里,压根无须对谁解释,就连当年他迎娶伍琴雪后,也从没向她解释过这种事。   可这时,他不愿她心里有泛瘩,才想把话同她解释清楚。   不小心睡着了?梁宛儿不知该责备他,连编理由都懒得编个能让人信服一点的,还是该感谢他至少尊重她,起码还愿意向她说个两句。   她随口敷衍了句,「想来世子这几天早出晚归,定是累坏了。」   看她这般冷淡相待,钟日章胸口盘踞着一股烦躁之气,再瞅见她身上披了件枣红色的斗篷,似是要外出,他问:「你这是要上哪去?」   「昨天下午我娘家那里来人,说我母亲病了,我想过去看看她。」   他握住她的手说道:「岳母病了?我同你一块过去探望她。」   她下意识的甩开他的手。   他一愣之后,面带怒色指责她,「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你便冲着我使性子!」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想跟他吵,抑制着脾气解释了句。   他压抑不住烦躁的情绪,开口责备她,「从我回来,你就沉着一张脸,活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是不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般恃宠而骄?」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斥责给骂得怔愣住,就连一旁的春雅和秋丽也都惊讶的望着自家主子,不敢相信世子会如此责备世子妃。   昨日出门前,明明还对世子妃呵宠有加,怎么这才过了一天一夜,世子就整个人变了。   朝她发完脾气,钟日章似乎也感懊恼,开口解释,「我不是想骂你,我只是……」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整个人很狂躁,尤其是方才察觉到她对他的排斥,让他更加不能忍受。   他并没欺骗她,他昨晚确实是不小心在常傲霜那里睡着了,直到今晨才醒来,且一醒来就匆匆赶回来。   换作以前,他哪里会去解释这种事,也只有对她才……可她却不相信他,还同他使性子,甩他的手。   梁宛儿忍住心里的委屈,不想在这时跟他多说什么,点点头,径自离去。   钟日章见她连句话都不说,扭头走了,恼怒的斥道:「我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见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春雅和秋丽也不好在这当头凑过去,就怕遭他迁怒。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钟日章才想起一件事,交代春雅,「对了,傲霜病得很重,让总管派人去请太医过去给她瞧瞧。」   「是。」春雅应了声,指使了个婢女去办他吩咐的事,接着瞅见自家主子的脸色缓了缓,这才敢出声询问:「世子,常夫人是得了什么病?」   「她脸色发白,一直打冷颤,身子还发着高烧,怕是染了风寒。」   昨日,他刚回王府,在常傲霜身边服侍的婢女便过来求他,说傲霜病得很重,求他过去看看。   他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这才过去看她,不想一进去,就见到她屋里烟雾缭绕。   「这是怎么回事?」他责问服侍的婢女。   那婢女答道:「回禀世子,常夫人冷得直哆嗦,叫咱们多烧些木炭取暖,可没想到奴婢去领来的木炭都有些潮湿,故烧起来才会生烟。」   说着,她朝他跪下,声泪倶下的哭求,「世子,求您为夫人作主,夫人被禁足这这几个月来,不仅分例被苛扣,连新做的冬衣也没有,每日送来的饭菜更是差得让夫人难以下咽,即使夫人病了,也不肯请大夫过来瞧瞧。」   「竟有这事?」他是禁足她没错,但并没有让人苛扣她的分例。「我会命人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说完,他走到床榻旁探望她。   她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缩在被窝里直颤抖着,婢女唤醒她,告知世子来探望她,她睁开眼瞅见他,便紧抓着他的手,一边向他哭诉自个儿的无辜,一边暴怒的诅咒陷害她的人,有时还夹杂着提起他昔日对她的疼宠。   她话说得语无伦次,颠来倒去的,但他的心毕竟不是石头做的,见她病得神智混乱了,多少有些心软,便安慰了她几句,她在哭骂一阵子之后,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在外头走了不少路,腿脚有些酸疼,遂想先歇会再回去,喝了杯热茶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晨,惊觉自个儿是在常傲霜的床榻上醒来,震怒的正想责问她是怎么回事时,却见她还熟睡不醒,之后才从她的婢女那里得知,婢女们昨晚见他睡着,怕他受凉,才将他扶上床榻。   他没想到自己昨晚会睡得那么沉,竟连她们扶他躺上床榻都没转醒。   醒来后,便才匆匆离开赶了回来。   略一犹豫,钟日章看向秋丽询问,「昨日我没回来,世子妃是不是很生气?」   秋丽答道:「生气倒是没有,只是似乎有些不快。」   春雅交代完婢女后,回头说道:「世子,世子妃是个明理的人,待她回来,您再同她说上几句好话,相信世子妃也就消气了。」   钟日章不满的道:「她有什么好气的,昨日我是真的不小心在傲霜那里睡着了。」   「昨夜世子没回来,世子妃一直很担心您是不是被大雪困在半路了,还打算派人去找您,后来才得知原来您早已回来,是去了常夫人那儿。」秋丽把昨日的事告诉他。   闻言,钟日章脸上的怒容稍敛,「我原打算探望傲霜后就回来,哪里料想到会不知不觉睡着。」   春雅和秋丽闻言相觑一眼,她们服侍他多年,知道世子向来不会撒谎,他既然这么说,就表示昨晚他真是不小心才在常夫人那里睡过去。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由春雅试探的提醒他,「这好端端的,世子竟然会在常夫人那儿不知不觉睡过去,是世子昨日太疲累了,这才等不到回寝院,就困倦得在那里睡着吗?」   一听两人所言,钟日章细想之后,也觉此事甚是可疑,皱起眉心。   「你的意思是,我会在傲霜那里睡得不醒人事,是傲霜搞得鬼?」   春雅急忙道:「奴婢不敢胡乱揣测。」常傲霜毕竟是他的侧夫人,她们不敢妄议,只能暗示的提醒他。   钟日章仔细回想昨日的经过,下一瞬便想起什么,震怒的重拍桌案。   「定是我昨日饮下的那杯茶水有问题。」思及就是因为昨晚未归之事,才令梁宛儿不快,他怒沉着一张脸,举步往外走,准备去找常傲霜算帐。   秋丽微蹙眉头,隐隐察觉自家主子的脾气似乎比往日更来得暴躁。   「娘放心,女儿在王府里过得很好,您不用记挂着我,安心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坐在床榻旁,梁宛儿陪着母亲叙旧说话。   梁夫人质疑,「世子真待你好,今儿个怎么没陪你回来?」   「他有事在身,没办法陪我过来。」梁宛儿不想让母亲担忧,说了个借口。   「他能有什么事?」梁夫人不以为然。   「他的事可多着呢。」她将他要搭建铺子,还要再另外找块地盖捶丸球场等事告诉母亲,「他还想盖一座戏楼,打算请各地知名的杂耍团、戏班子,还有舞娘歌姬来表演呢。」   听他做的都是些玩乐的事,梁夫人有些不太赞同,「这些都不是正经事,祈王就这么放任他做吗?」   「父王在得知那捶丸的比赛,一个月能进帐数千、上万两银钱之后,便也就没再管他。」尽管心中气恼他,但梁宛儿还是替钟日章说了几句好话,「虽然这些都是玩乐的事,但它既能赚钱,还能给百姓们有个消遣的去处,也算不错。」   「可这些事毕竟上不了台面,还是应当在朝廷里谋个差事来做才是正事。」梁夫人觉得赚钱虽好,可却没有当官来得体面,虽然钟日章日后终将会继承祈王的爵位,可若没有实权,那也只是个闲散王爷。   梁宛儿虽能理解母亲的想法,却并不认同,「他对入朝当官没兴趣,如今有这些事给他做,也总好过游手好闲。」   「也罢,他现下还定不下心,先拿这些事来消遣也无妨,等日后他心定下来,再入朝为官也不迟。」以钟日章的身分,哪日他想入朝,只要向皇上说一声,皇上总会赏他个官做。   接着梁夫人问起了常傲霜的事,「先前下毒害你的那侧室,我听说王府还迟迟没处置她,这是怎么回事?」   「那毒还不确定是不是她所下,怕冤枉了她,所以才一直搁着没处置。」梁宛儿解释。   「不是她下的那会是谁下的?我可是听说那毒是下在她送给你的花上头。」梁夫人心疼的握着女儿的手,气忿道:「是不是世子有意袒护他那个侧室,才没处置她?你别怕,待娘身子好了之后,亲自上王府去替你讨个公道,咱们梁家的女儿可不能白白让人给欺负了去。」   「娘,这事我会看着办,您别担心。」   「娘还不是怕你这性子会吃亏。」   梁宛儿感受到她的疼爱,胸口暖烫,倾过身抱了抱她,「娘放心,我已不是以前那个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人欺负。」   又劝哄了母亲几句,梁宛儿这才离开梁府,乘坐马车准备要返回祈王府途中,突然有个妇人从街边窜了出来,马夫急忙扯住缰绳,勒停马儿。   马车急停,车里的翠眉打开前头的一扇小隔窗,询问马夫,「陈叔,发生什么事了?」   陈叔望着趴倒在地的妇人,皱眉回道:「前面有个妇人倒卧在地上。」   翠眉惊问:「你撞着人家了?」   陈叔急忙澄清,「没有,方才我一见她窜出来,就让马儿停下来,绝对没有撞上她。」   梁宛儿听见两人的谈话,怕马夫撞伤了人,启口吩咐,「翠眉,你下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是。」翠眉下车后,走上前去询问对方几句话,接着面带困惑的走回来。   梁宛儿见她表情有些古怪,不解的出声,「她说了什么?咱们马车可有撞上她?」   「她问奴婢马车里的人是谁,奴婢回答她是世子妃,结果她说……她是前任的祈王世子妃,想见您一面。」   绿娥错愕的道:「前任祈王世子妃不是病死了吗?」   「奴婢也是这么回她,可她说她真是伍家小姐伍琴雪,她并没有死,那是王府骗人的。」   「这倒奇了。」梁宛儿决定要见她一见,于是下马车,朝那妇人走去。   那妇人见她过来,这才从地上爬起身,拢了拢发髻,扯了扯身上披着的一件略显陈旧的白色狐裘,仰起脸,神色高傲的望向她。   来到她面前,梁宛儿见她面容十分年轻娇美,举手投足也流露出一抹大家闺秀的气度,不禁好奇的询问她,「你为何自称是前任祈王世子妃伍琴雪?」   「我本来就是祈王世子妃。」女子傲然答道。   「据我所知,前任世子妃早已病故。」   那年轻妇人怒嗔,「那是祈王府骗人的,我没有死,我是被常傲霜那贱人设计陷害,才被逐出王府!」   听她提及常傲霜,梁宛儿有些惊讶,有心想再多问一些事情,「外头冷,咱们进马车再说吧。」   那妇人仰起脸率先走进马车里。   王府的马车十分宽敞华丽,里头足可容纳六、七个人,这次前往梁府探亲,梁宛儿只带了翠眉和绿娥出来,那妇人一进去,便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主位上。   见状,翠眉沉下脸驱赶她,「那是咱们世子妃坐的。」   「我也是祈王世子妃。」那妇人不悦的横眉回道。   「京城里的人都知晓,当今祈王世子妃是咱们梁家小姐。」翠眉冷眼提醒她,要她认清楚自个儿的身分,纵使她真是前任世子妃,那也是过去的事,现任世子妃可是她家小姐。   那妇人被她的话给噎住了,但仍不肯起身。   见她霸占着主位不肯离开,绿娥不顾那妇人的反抗,直接过去强行拽走她,自家主子的位置可容不得别人强占。   妇人气急败坏的斥骂,「该死,你这贱婢竟敢对我无礼!」   她蛮横的态度让梁宛儿蹙起眉,冷下脸道:「她是我的侍婢,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倘若你进来只是想胡言乱语,那么请你下去。」   妇人对她怒目相向,「我可是好意来救你一命,你敢这么对我?」   对这个自称是前任祈王世妃,并且大言不惭表示要救她一命的妇人,梁宛儿只觉得她不是疯子就是有病,有些懊悔方才不该多事让她上马车。   见妇人有些落魄,她示意翠眉取些银子出来递给她,然后好意的劝了她一句,「外头天寒地冻,你早点回去吧。」   妇人彷佛受了莫大的羞辱,愤怒的将手里的碎银用力一砸,咒骂出声,「你拿这些碎银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乞丐吗?!」   梁宛儿觉得自己没事干么去招惹这个煞星,叹气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妇人恨声骂道:「你莫要得意,往后你也会被算计到落得像我这般下场!」   梁宛儿原是想知道这妇人与常傲霜究竟有何纠葛恩怨,但见她除了咒骂之外也不说别的,也不想再跟她耗下去,直接下逐客令,「请你下去,我还要赶回王府。」   见梁宛儿竟想撵她走,妇人横眉竖目,怒道:「你就不怕日后也会同我一样凄惨吗?」   「至少现在我还活得好好的。」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担心这种事,示意翠眉送客。   妇人却死赖着不肯走,「你真不想知道我堂堂一个世子妃,当初是怎么被常傲霜那贱人给害得身败名裂,最后落得被休离逐出王府吗?」   「你真是伍琴雪?」对于这点,梁宛儿仍抱持着几分怀疑。   妇人不答,自顾自的说:「当初世子对我一见钟情,为了我甚至退了梁家的婚事,改娶我为妻,想我嫁入祈王府时是何等风光……」说着,她陷入昔日的回忆里。   「成亲那时,世子百般宠爱我,我要什么他都送给我,后来……若不是常傲霜那贱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我一时不察上了她的当,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说到这里,她满脸怨毒之色。   听起来似乎真有那么回事,梁宛儿好奇的问:「后来发生什么事?」   「那贱人为了同我争宠,暗地里买通了我的婢女,时常在我面前造谣,说世子又瞧中了哪家的姑娘,迷恋上了哪个青楼花娘,我信以为真,那时又不晓事,嫉妒之下,时常到世子跟前吵闹,惹得世子恼怒,也不想再到我那里去,我一气之下吵得更凶,惹得世子更加不快,因而更不愿见我。」提起这些往事,她眼里流露着刻骨的恨意和一抹懊悔。   听到这里,梁宛儿已有八分相信她所言为真,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何事,她追问道:「那之后呢,王府为何会隐瞒你仍活着的事,而对外宣称你已病故?」   伍琴雪两手紧扯着斗篷,沉默着没再往下说。   梁宛儿也没催促她,只是安静的等着。   好半晌后,她才幽怨的启口,「我那时气恼世子冷落于我,恰好那时他表兄前来探亲,暂住在王府里,他表兄生得一表人才,为人又诙谐有趣,很会逗人开心,我与他不知不觉越走越近,最后、最后……铸成了错事,被那贱人发现,她竟带着王妃前来……」   她虽打住话没再往下说,梁宛儿却也能自行想象出来,最后她八成是被人当场捉奸在床。   堂堂世子妃与人偷情,还偷到自家丈夫的表兄身上,这种事祈王夫妇和钟日章绝对不可能忍受得了。   但若就此休了她,不仅让王府颜面扫地,就连她娘家恐怕也从此没脸见人。   所以两边商量了下,为了顾全两家的面子,就连手对外宣称她病故,也省得被世人笑话。   这个故事听下来,梁宛儿觉得这件事是伍琴雪自己有错在先,所以要把这笔帐算到常傲霜的头上,似乎有些牵强,毕竟不是常傲霜逼着她去偷情的。   瞅见她的表情,伍琴雪羞怒道:「你是不是也认为这一切全是我咎由自取?!」   梁宛儿多少可以理解一些她的心态,她大概是不甘寂寞,又抱持着某种报复的想法,而与钟日章的表兄暗中来往,这种事若是发生在现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离婚,不会遭到太严厉的批判。   可无奈的是这里是古代,父权社会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光明正大的流连青楼、公然嫖妓,但女人却要守页守节。   不管丈夫要娶多少女人回来,只要他养得起,就没有妻子说话的余地。   略一沉吟,梁宛儿委婉说道:「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只约束女子,却放纵男子为所欲为。」她觉得她犯的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却容不下这样的事。   伍琴雪听了她这话,彷佛寻到了知音,神色激动,「没错,凭什么男人可以左拥右抱,而女人却只能守着一个男人。」   梁宛儿想了想,取下颈子戴的一串珠錬递给她,「伍小姐,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初次相见,我也没什么好送你,这串珠炼请你收下。」   闹出那种丑事,不仅祈王府容不下她,怕是连她娘家也容不了她,她既不能回王府,也回不了娘家,所以才落得如此落魄。   她接着再向翠眉取来一只荷包,塞到她手上,温言表示,「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望你不要嫌弃。」送她这些,是答谢她肯向她道出这段不堪的往事。   伍琴雪捏着那串珠炼和荷包,忍不住潸然泪下。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所有的人都用鄙视轻蔑的眼神看待她,她亲娘早已过世,在被赶离王府后,爹对她万分不谅解,不准她回去伍家,就连她的贴身侍婢都背叛她,卷走了大半的银子和值钱的珠宝首饰。   她不敢抛头露面,就怕被人认出来,只能躲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最后花光身上的银子,仅剩的一部分首饰也全都变卖完了,日子几乎要过不下去。   就在她投靠无门,茫然的走在街头时,突然看见挂着祈王府徽饰的马车,她一时冲动,想也没想的就扑了过去。   没想到这辆马车里头坐着的,竟是钟日章在她之后新娶的世子妃,而讽刺的是,当初钟日章就是为了迎娶她,才退了梁家的亲事,结果在休离她之后,回头娶的又是梁宛儿。   梁宛儿取出手绢递过去让她擦泪,思索了会儿,好心劝道:「若是你在京城待不下去,不如到外地去吧,在那里没人认得你,你可以重新开始。」她刚才塞给她的那枚荷包里的银子,只要她能省着点用,足够她过上好几年了。   她擦了擦泪,犹豫道:「我自个儿一个人,又是个女子,要怎么去外地。」   「你可以找可靠的商队搭伴上路,就算到附近的县城也好,与其继续留在这里,不如出去闯一闯。」   伍琴雪默然了片刻,想到自身遭遇,不仅被夫家休离,娘家也与她断绝关系,如今她算是走投无路,再留在京城,也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须臾后,她抬起眼下了决心。   「你说得没错,我决定要离开京城。」离开前,伍琴雪向她道了谢,「这些银子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有朝一日若是我有了银子,定会还给你。」   看出她是个爱面子的,梁宛儿虽不在意这些银子,也没再说什么,微笑颔首,目送她离去。   听完伍琴雪的遭遇,此刻思绪翻涌,梁宛儿暂时不想回王府,遂让马车停到一旁,领着翠眉与绿娥去附近的坊市逛逛。   翠眉忍不住说道:「世子妃,依奴婢看,当日您中毒之事,恐怕便是常夫人所为,她当初连前任世子妃都敢设计陷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方才听了伍琴雪所言,让她更加确信当日那毒定是她所下。   绿娥蹙眉道:「可世子似乎有意袒护她。」   翠眉回道:「世子袒护她,咱们可以直接找王妃作主。」   梁宛儿心忖若是直接找王妃,自然可以替她作主,但如此一来,怕是会与钟日章撕破脸。   想起昨日他就是留宿在她那里,她心口苦涩,有些心烦意乱。   「这事回去再说吧。」   这时,翠眉忽然指向前方刚从一家店铺出来的一名男子,「咦,那不是三少爷吗?」   梁宛儿本张口想叫他,但见他没瞧见她,转身便往另一头走了,也就作罢。   她瞟向钟日观适才走出来的那家店铺,看见帘子上写着一个字「香」,有些好奇的询问:「那店铺是卖什么的?」   绿娥答道:「那是卖熏香的铺子。」   「熏香?咱们进去看看。」 第十章   古代没有化学合成的香精,这里的香料都是纯天然的,绿娥便常会拿些香料熏在她的衣服上,穿在身上便透着香气,她想看看这贩卖香料的铺子里,还有哪些熏香。   主仆三人走进铺子,掌柜的是个年约四旬的瘦小妇人,店里还有个十几岁的丫头,坐在另一头的桌子前整理着一包包的香料,将那些香料盛入罐子里。   「夫人想买哪种熏香?」女掌柜亲自出来招呼。   「我随便看看。」梁宛儿朝她颔首微笑道。   那女掌柜见她面容圆润,腮颊旁描绘着一只彩蝶,显得俏皮可爱,身上披着一袭枣红色的斗篷,发髻上簪着的发钗和首饰样样皆是精品,这身装扮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夫人,遂热络的说道:「要不要我替您介绍介绍?」   梁宛儿点点头,「也好。」   女掌柜领她到货架前,打开一瓶瓶装着香料的罐子,让她嗅闻,并解释里头香料的成分及作用。   「您瞧这是由水沉香磨制而成的,能够舒心益气开智慧;这种是由金桂制成的,香气浓郁持久不散;这是栀子花香……」   正说着,在一旁整理的丫头打翻了一瓶罐子,女掌柜回头瞧见女儿伸手就要捡拾起散落的香料时,急忙出声阻止,「丫头,别碰!」   接着女掌柜从柜台上取了个特别的小铲子和小刷子,将散落在桌上的香料给小心扫起来,盛入罐子里。   梁宛儿见她那么谨慎,走过来好奇的问她,「掌柜,这是什么香料?」   「这是产自边陲某个部落的香料,带有毒性,不能碰触。」   来自边陲的香料?梁宛儿记得先前那饶太医曾说,她当初所中之毒就是来自边陲地区,她心思一动,追问:「若碰触会如何?」   「会死人的,若沾上它的粉末,皮肤会发痒溃烂,也不能久闻,不过它虽然有毒,若不久闻倒也无事,一般都是用这种香料来驱灭一些蚊虫。」   翠眉和绿娥不禁也想起先前主子所中之毒,怀疑极有可能便是此物。   这时女掌柜再拿起搁在一旁的另一包香料介绍道:「像这种香料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像煤炭,燃烧之后,可以用来驱赶消灭蛇鼠,它们久闻了这味道就会狂躁而死。」   「那人若误吸了会怎么样?」梁宛儿觉得燃烧这种香料的人,多少也会吸入一些,那岂不是也会变得狂躁。   女掌柜答道:「只是少量倒还无妨,只有吸入太多,才会使人狂躁,严重者甚至会神智颠狂混乱,不过解法倒也简单,只要服用甘草水就可解了这毒。」   接下来听她又介绍了几种奇特的熏香后,梁宛儿最后买了月季和桂花的熏香,走出铺子,见时已近午,也没再逗留,直接回了祈王府。   另一头祈王府里,钟日章带着一脸怒容来到常傲霜所住的小院。   这时,常傲霜已醒来,正对着婢女谩骂,「竟然拿这些猪食来给我,他们当我是什么?还有你,就眼睁睁的任由那些势利的奴才,这么欺负你家主子,也不吭声,你是死人吗?」   钟日章进房后,瞧见常傲霜将饭菜全都砸到地上,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追究这事,神色阴郁的开口质问她,「昨日是不是你指使下人,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药,让我昏睡不醒?」   瞅见他来,常傲霜才刚要露出欣喜的表情,却听见他的质问,急忙喊冤,「绝无此事,妾身昨日也早早便睡了,哪里能指使下人对世子下药。」   他丝毫不相信她所的话,「那为何我昨日飮下那杯茶水后,竟会昏睡不醒?」   先前下毒的事还未了结,若再背上一个对他下药的罪名,她岂不是再无翻身的机会,常傲霜惊惶的辩解,「就算给妾身十个胆,妾身也绝不敢对世子下药,您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那杯茶我是在你这里饮下的,不是你指使人下药,还能有谁?」他诘问。   常傲霜顾不得身子不适,下榻跪在他脚边,一边啜泣,一边怨恨的道:「先前妾身遭人诬陷,已承受了不白之冤,您不能再这般误解妾身,这定是哪个贱人想诬陷妾身,求世子定要替妾身作主,找出那贱人,将其碎尸万段!」   钟日章听她一口一个贱人,对她更加厌烦,「原先我还认为下毒之事可能不是你所为,如今看来那毒定是你所下,你先是害世子妃,现下又胆敢对我下药,如此行径,简直胆大包天,祈王府再也留不得你了!」斥骂完,他拂袖便要离去。   常傲霜惊骇的紧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妾身是冤枉的,世子您不能这样对妾身,那毒定是那梁宛儿自个儿下的,要不就是裴心怜所为,对了、对了,我知道了,是伍琴雪为了报复我,设计栽赃嫁祸于我……」   钟日章听她胡言乱语,甚至连早已被逐出王府的伍琴雪,都被她给扯了出来,愤怒的抬脚踹开她。   「伍琴雪已不在王府,要如何下毒,你休要再满口瞎话!」   「我没有胡说,一定是她!」常傲霜被他一脚踹得摔跌在地上,抬头见他满脸嫌恶之色,那双眼里再不复见往昔对她的眷宠,她心中不由得生起浓烈的妒恨,撑着身子怨怒的指责他,「这一切都是你所害,你既然娶了我,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只待我好,还要再迎娶伍琴雪那贱人进门,让她压过我的风头,对我颐指气使?」   见她竟敢如此辱骂他,钟日章喝斥,「你只不过是个侧室,本世子想娶谁就娶谁,哪里容得了你置喙!」   她双眼发红,胸口升腾起滔天怒火和委屈,让她不管不顾的豁了出去,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狂怒的咒骂,「你娶了我,就该一辈子只对我一人好,可你却一再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伍琴雪那贱人哪一点好,我不过略施小计,就让她不知羞耻的跑去偷人了,看见你当时气得整张脸都发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就是你背弃我的惩罚!」骂着骂着,她脱口就说出自个儿以前所做之事。   听见她所言,他惊愕的瞋瞪着她,她接着再道:「结果你竟然又再娶个丑妇进门,我本来打算先向她示好,再暗中整治她,不过都还没有动手,她却先中毒了,只可惜没能毒死那丑八怪!」   「不许你说她的不是!」钟日章听不得她这般批评梁宛儿,气怒之下,一掌朝她挥去,打得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常傲霜摔倒时,正好撞向旁边一张檀木雕花圆桌,搁在桌上的一只杯子顺势滚落在地,碎裂成三半。   她惊怒的捂着被打的脸庞,心中的恨意如滚滚的怒潮,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丑八怪打我!我跟你拚了!」她拿起一片破裂的杯子,朝他狠狠刺去。   梁宛儿回来时,才得知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王府里出了乱子。   常傲霜发狂,刺伤了钟日章,钟日章欲制服她,但她在挣扎时,手里拿着的那块碎片,不慎划破了自个儿的咽喉,就这么香消玉殒。   梁宛儿从秋丽那里得知这事,整个人都傻住了。   「那世子呢?」   「世子只有手臂受了伤,早已包扎好,可是世子这会儿把自个儿关在房里,把奴婢们都了赶出来,不许咱们进去。」   梁宛儿眉心紧锁,明白发生这种不幸,他此刻心里必定很不好受,「我进去看看他。」   春雅连忙提醒她,「世子妃,世子这会儿心情很不好,把房里能摔的物品都摔烂了。」   秋丽接腔劝道:「奴婢觉得世子今早回来后就不太对劲,世子妃还是暂时先别进去,待世子心情平复之后再进去。」   「世子怎么不对劲?」梁宛儿关心的追问。   「这只是奴婢的感觉,感觉世子今日似乎异常暴躁,今早世子竟为了那点小事就责骂世子妃,之后世子又带着怒意到常夫人那里,想质问她是不是在昨日的茶水里下药,才使他昏睡不醒,结果没说几句,便与常夫人争吵起来,还有,常夫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不顾自己身分与世子大闹,还刺伤世子,被世子制服后,她还剧烈的挣扎不休,才会失手割破了自个儿的颈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去了。」秋丽向她述说整件事的经过。   听毕,梁宛儿也觉得这件事确实很不寻常,钟日章与常傲霜两人怎么会同时情绪失控?她凝眸沉思,陡然间,想起不久前才在熏香铺子里听那女掌柜提及一种毒香能让闻者心神狂躁。   该不会……她心中一惊,连忙出声吩咐翠眉,「你让人去准备些甘草水来。」   翠眉心里一动,脱口问道:「难道世子妃怀疑世子是中了毒?」当时她也和绿娥一起陪着她听了那女掌柜的话,自然明白主子要她准备甘草水的用意。   梁宛儿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有备无患。」甘草水纵使飮了,也不会损害身子,不管他是不是中毒,总之先让他服了再说。   「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甘草水。」翠眉应了声,匆匆出去。   春雅和秋丽听见两人所说的话,不解的询问:「世子妃何以认为世子是中了毒?」   在等翠眉回来的期间,梁宛儿便将先前在熏香铺子那里,所得知的事告诉她们。   听完,春雅、秋丽互觑一眼,神色凝重的启口道:「世子妃,兹事体大,奴婢得派人进宫禀告王妃。」太后一人在宫中寂寞,因此时常召身为祈王妃的妹妹进宫相陪,今日王妃也应召进宫去了,不在王府里,王爷也还未回府。   梁宛儿颔首,「我也不敢肯定世子是不是就是中了这毒,不过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是该禀告母妃一声。」   秋丽亲自去见总管,让他派人前往宫中求见王妃。   等了好半晌,翠眉带回了甘草水,梁宛儿接过甘草水,推开紧闭的房门走进房里。   房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砸烂的碎片,她小心避开那些碎片,抬头一看,瞥见钟日章坐在床榻上,两眼发红,脸孔紧绷,握着的拳头搁在腿上,似乎是在压抑着情绪。   见她进来,他怒声赶人,「你进来做什么?出去!」虽然常傲霜是死在她自己的手上,但她的死是他亲手间接所造成,他自责之时,却又难以抑制在胸口翻滚咆哮的躁怒之气。   他不明白今日自个儿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对劲,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才把自个儿关在房里。   他深怕自己会误伤了她,才会一开口就急着赶她出去。   「好,我马上就会出去,不过你应当渴了吧,把这杯茶水给喝了,我就出去。」梁宛儿好声好气的哄道。   见他情绪不稳,她不敢同他说太多,只能先劝他服下这甘草水,再做打算。   他摇头,急促驱赶着她,「我不渴,你快把茶端出去,不要再进来。」他此刻只觉得体内彷佛燃烧着熊熊的怒焰,疯狂的想要找人发泄,他不想伤她。   她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但仍执着的将甘草水端到他面前,「只要你喝下这杯茶水,我立即离去。」   她不肯听话离开,触怒了他,他烦躁的抬起手,想要打落她手里端着的那杯茶水。   瞥见他朝她动手挥来,她下意识的闭上眼。   但那手却在离她面前一寸时,硬生生停下了,他神色僵便的从她手上抢过那杯茶水,仰起头一口气喝完,粗暴的将杯子塞回她手上,朝她吼道:「我喝完了,还不出去!」   梁宛儿微微一愣,颔首道:「好,我这就走。」她很担心他,几乎一步三回头。   钟日章将盘旋在胸口,要奔腾而出的躁怒之火强行抑住,他用力得额上的青筋都暴起,牙关紧咬着。   他性子虽骄傲跋扈,但从不曾这般无来由的发怒。   那不知由何而来的怒火,就彷佛一头失控的猛虎,在他胸膛里叫嚣着四处乱撞,撞得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守在外头的春雅等人,一见梁宛儿出来,急忙围上前问:「世子妃,世子可飮下那甘草水了?」   「飮下了。」   「那世子现下如何了?」秋丽追问。   「他情绪很不稳,整个人似乎很狂躁。」她忧心忡忡的看向重新掩上的房门,心中祈祷着希望那甘草水能发挥作用。   「现在只能暂时先等等。」   这一等,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时祈王妃已从宫中赶回来,匆匆来到儿子的寝房前,见众人都守在房外,蹙眉询问:「你们怎么都在外头?世子呢?」   春雅答道:「世子在房里,他不让奴婢们进去。」   这话才刚说完,房门忽地被打开。   服下甘草水后,钟日章狂躁的症状慢慢平息下来,盘踞在胸腔的那股怒火,也跟着熄灭。   此刻钟日章和祈王妃坐在小厅里,听着梁宛儿提起先前在熏香铺子里所听来的事。   「……所以我怀疑世子的情况,有可能便是中了那种毒香,才让翠眉准备甘草水让世子服用。」   祈王妃听毕,大为震怒,「是谁胆敢对世子下此毒香?」   秋丽没有明说,只提了句,「世子今早从常夫人那儿回来,便不太对劲。」   「你的意思是这毒香是傲霜所下?」   祈王妃正想命人将常傲霜带过来,却听儿子说道:「她已经死了。」   祈王妃满脸惊愕,「你说什么,她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先前在宫中,只听闻王府来人提及儿子中毒之事,其余尚不知晓。   钟日章简单将事情的经过说了遍。   「依孩儿看,傲霜定也中了此毒,才会如此狂怒失态,所以这毒不可能是她自己所下,不过那毒香的来源必定是在她房里,所以才会连她也中了此毒。」   此时情绪平复过来后,他再回想今日和昨日发生的事,立即便能推敲出问题所在,接着说道:「方才宛儿说那毒香闻起来有煤炭味,昨日我去傲霜房里时,她房里便弥漫着烟雾,那婢女说是因为送来的炭火潮湿的缘故。」   「那毒香定是下在那木炭里。」祈王妃闻言,立即命人去将常傲霜房里的婢女,全都带过来查问。   贺总管亲自带着常傲霜房里的四个婢女过来。   一进来,这位年约五旬的老总管便跪在地上请罪,「老奴不知这些奴才竟然胆大包天,在炭火里下毒,意图谋害世子,请王妃娘娘降罪。」   祈王妃挥手道:「贺总管,你先起来,这事还没查问个清楚。」   贺总管站起身,默默垂手退到一旁。   祈王妃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四名婢女,朝侍立在她身侧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神,那婆子站出来,厉声喝斥四人,「你们还不从实招来,是谁在炭火里下了毒香?」   四人吓得整个人趴伏在地,迭声求饶,「王妃明鉴,奴婢冤枉,奴婢绝没有下毒谋害常夫人与世子。」   见状,那婆子问道:「你们几个是谁经手炭火的?」   其中一人颤着嗓音,抬起头,「是奴婢,可奴婢绝对没有下毒,那炭火送来时就已是受潮的,所以一点起来就生烟。」   忽想起一事,祈王妃出声质问:「世子和常夫人都中了毒,你们四人也在那屋里,为何反倒没事,莫非事先都服用了甘草水?」   其中两人急忙答道:「奴婢两人是在外头厅里伺候的,没进到寝房里,所以才没吸到那毒香。」   另外两人也慌张解释,「奴婢虽然是在房里伺候常夫人,可昨晚常夫人睡了之后,奴婢见世子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便将世子扶上床榻休息,接着奴婢就离开寝房守在外头,没在房里待着,所以吸食到的毒香并不多。」   钟日章见从这四个婢女身上没能问出什么,便命总管去传唤送去木炭之人,接着向他问及为何苛扣常傲霜月例的事。   「这事奴才并不知情,奴才这就去查问是谁胆敢苛扣常夫人的月例。」贺总管回答后匆匆离去。   昨日送木炭的人很快就被带过来,这次由钟日章亲自审问他。   他神色严峻,沉声诘问:「是谁命你在木炭里掺了毒香?」   「冤枉啊,世子,奴才从没见过什么毒香,李叔将木炭交给奴才,奴才便直接送去常夫人那儿了。」李叔是负责管理柴房和杂物的下人。   见他又扯出一人,钟日章再将李叔召来询问,结果他却答说,那木炭他是交由另一个下人负责,而那下人前两天兄长成亲,回乡喝兄长的喜酒去了。   这时贺总管回来,躬身禀告,「回禀王妃、世子,奴才查出,苛扣常夫人月例之事,乃是张嬷嬷所为,但那张嬷嬷数日前媳妇产子,告假两个月去帮媳妇坐月子,眼下不在王府里。」这张嬷嬷是王府里的一名管事,掌管王府月例供奉之事。   梁宛儿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好像鬼打墙一样,每个关键人物都不在王府里,让事情一时无法再调查下去。   这件事令儿子也中了毒,祈王妃决心要彻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即刻命人去将这两个回乡的人带回来,另外再传召王府的侍卫统领,命他将这几个下人押下去仔细再审讯。   一旦动用到王府侍卫,便不仅仅只是查问几句,而是要用刑,几人吓白了脸,拚命求饶喊冤。   祈王妃冷沉着脸,喝道:「将他们拖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裴心怜却神色仓惶的走了进来,双膝一曲,跪在祈王妃面前。   「心怜,你这是做什么?」   她轻颤着唇,吐出一句话,「是我做的,是我下的毒,请王妃赐死心怜吧。」   这话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祈王妃惊讶的望住她,「你说什么?那是你所下?!」   「没错,是妾身所下。」她低垂下脸,坦承不讳。   钟日章难以置信的怒目质问:「这是为何?你为何要对傲霜和我下毒?」   她柔婉的嗓音,哽咽的泣道:「这些年来,常夫人仗着地位比妾身高,时常嘲笑欺凌妾身,妾身不堪其辱,心存怨恨多时,这次听闻常夫人病了,又被禁足多月,遂想趁机报复于她,因此才找来此毒香,暗中下在送去给她的木炭里,还将木炭给泼湿,令其受潮,以防被人看出异样,只是妾身没有料想到,会因此连累世子中毒,铸下这等大错,令常夫人身亡,妾身知错,愿以命偿命。」说完,她整个人跪伏在地。   听完她的话,梁宛儿寻思须臾,问了一句,「你那毒香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是我昔日嫁给世子前,在一处药铺所得。」   梁宛儿神色一动,再追问:「那药铺在何处?」   「那药铺……听说已经搬走,不知搬到何处。」   梁宛儿突如其来的又问了她一句,「你身上的栀子熏香是在何处所买?」   「是、是在熏香铺子。」   「是哪一处熏香铺?」   祈王妃与钟日章见她一再问及这些不相干的事,觉得十分讶异,祈王妃想出声打断她,但却被儿子拦了下来。   「宛儿这么问定有她的道理,咱们暂且先看着吧。」   裴心怜被她给问得一窒,须臾才回道:「妾身不知,都是婢女去买的。」   梁宛儿紧追着她问:「是哪个婢女去买的,叫她过来,我问她。」   「是、是……」她支吾的回答不出来。   这时随她前来的一名婢女及时出声道:「是奴婢在翠柳大街的旺福熏香铺买的。」   梁宛儿看了那婢女一眼,朝钟日章轻声说了几句话。   他眉头一皱,指派了两个随从,分别交代他们几句话,两人领命离开,他再让那婢女领着春雅,去裴心怜的房里,将栀子熏香给取过来。   祈王妃一头雾水,看不明白儿子与媳妇究竟想做什么。   梁宛儿走上前向她禀告,「宛儿知道母妃此刻定然心存疑惑,但请您再稍待片刻,待会便能向母妃禀明原由。」   闻言,祈王妃这才压下疑惑,耐心坐在厅里等着。   春雅很快就取来那熏香,又等了几刻钟,有名随从带着一包熏香进来,接着另一名随从领来了一位身形瘦小的中年妇人。   梁宛儿向祈王妃介绍,「她便是我先前所说的那家熏香铺子的掌柜。」说完,她站起身走到那女掌柜面前,温声问道:「掌柜的莫紧张,我差人请你过来,是有事想请教于你。」   女掌柜进来后才知晓,原来今早来的贵客,竟是祈王世子妃,她小心翼翼的答道:「世子妃但问无妨,民妇知无不言。」   梁宛儿将春雅取来的熏香,连同侍卫从那婢女所说的熏香铺子买回来的熏香一块递给她,「劳烦掌柜闻闻这两种熏香,看哪一种是出自你铺子里的?」   那女掌柜仔细嗅闻这两种之后,指着春雅带来的那袋熏香,答道:「虽然皆是栀子香气,但这袋是出自民妇铺子里的熏香。」   梁宛儿瞟了裴心怜身后的那名婢女一眼,启口再说道:「今早在我进去你铺子之前,另有一位公子也去了你的铺子,你可还记得他?」   「记得。」女掌柜颔首。   「那位公子去你铺子做什么?」   「他是去买熏香。」   「他买什么熏香?」   「他买的便是这种栀子花的熏香。」女掌柜答道。   「他是不是常上你那里买熏香?」梁宛儿询问,   女掌柜点头应道:「是。」   梁宛儿接着再问:「你可记得他在你铺子里,还买过哪几种熏香?」   「……记得。」女掌柜迟疑了下点头。   「那他还买过什么?」   「除了栀子花的熏香外,那位公子先前还买过两种,用来驱灭蚊虫和毒杀蛇鼠的熏香。」   梁宛儿最后再问道:「这两种熏香,若是人久闻之后会如何?」   女掌柜如实答道:「一种会致死,一种会让人发狂。」   说到这里,已无须再问下去,下毒之人已呼之欲出。   梁宛儿看向祈王妃,告知她这人的身分。   祈王妃又惊又怒,「日观在哪里?把他给我叫来!」   钟日观早已安排好一切,自认为天衣无缝,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他身上,然而他却漏算了两件事。   一件是裴心怜在闹出人命后,唯恐会追查到他身上,而出面替他顶罪;另一件事,他没算到他今日去为裴心怜买熏香时,会被梁宛儿无意间给撞见,进而揭发了这件事。   那栀子花的熏香是他最钟爱的味道,她因他的喜爱而改用了这种熏香,但自她进门后,怕招人怀疑,他已不再使用栀子花的熏香,却仍时常为她买来这种熏香。   他不愿假手下人,每回总是亲自前去,因为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也因常去为她购买熏香,从而得知那两种毒香之事。   他先前将这计划全告诉于她,却没想到她会为了保全他,而出面认罪。   「王妃,那毒不是三少爷下的,是妾身下的,此事与三少爷无关,求王妃处死妾身,妾身甘愿受死!」   须臾,看钟日观来到厅内,裴心怜为了替他脱罪,拚命以头叩地。   见此情状,祈王妃怒问:「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何不惜一死,也要为日观顶罪?」   钟日观上前扶起裴心怜,「别再说了。」他怜惜的抬袖替她拭去额头上沁出的血丝,然后坦然的认罪,「下毒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心怜无关。」他接着望向一旁的钟円章,抬眉说道:「二哥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与心怜究竟是什么关系?」   钟日章寒着一张脸瞪视着他,平日里他虽与这个弟弟不亲近,可他万万没想到,下毒之事竟是自己的弟弟所为。   钟日观语带怨憎的说:「我与心怜早在二哥认识她之前便相识,我与她情投意合,正想迎娶她进门时,她却被二哥你给看上了,你堂堂祈王世子一句话,就让裴家拱手将女儿给送上。」   他们两人硬生生被他横刀夺爱给拆散,一个成为小叔,一个成为兄嫂,共处在一屋檐下,相见却不能相守,教两人情何以堪。   钟日章先是一愕,接着不忿的责道:「这事你当时为何不说?」若他说了,他便不会纳裴心怜为妾,当时他是看上了她那一身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没错,但也没对她喜爱到非要她不可的地步。   钟日观冷眼嘲讽,「我曾为了这事去求你,可是你那时却连听也不愿听我说一句。」   钟日章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曾来求过我这事?」若有此事,他不可能还会强纳裴心怜为妾。   「就在心怜进门的前两日。」钟日观提醒他。   「我……」钟日章回想了须臾,声音突然窒住,他隐约想起,那时他似乎正要与那群酒肉朋友出去寻欢,这才无暇听他说话。   见儿子哑口无言,祈王妃多少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沉下脸瞪向钟日观,斥责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对傲霜下毒!」   「她生性娇蛮,这些年来没少欺负过心怜。」钟日观避重就轻说道,他之所以会对常傲霜下毒,真正想对付的人是钟日章。   他暗中唆使常傲霜的贴身婢女去求钟日章见常傲霜一面,再让那婢女暗地里在他的茶水里下药迷昏他,将他留在布满毒香的房里,令他和常傲霜嗅闻那毒香,使两人发狂。   待两人发狂后,会闹出什么事来,他虽无法预知,但不管发生何事,都是他所乐见,只要能给这个二哥添堵,他就觉得快活。   他恨他当初既然横刀夺爱,就该好好怜惜心怜,可他却在纳她为小妾之后,没多久就冷落了她,尤其在常傲霜进门之后,还放任常傲霜欺辱心怜。   在他进来后,便没再出声的梁宛儿,忽然启口问:「三叔,当初对我下毒之人,是你吧?」   钟日观看向她,静默须臾,才颔首,「没错。」   梁宛儿质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我当初的本意只是想嫁祸常傲霜,并没有料想到那毒香如此歹毒,令你差点死去。」望着她,钟日观脸上流露出些微的歉疚。   最后他望向祈王妃,面无表情的道:「两桩下毒之事皆是我所为,母妃想怎么处置我,我皆无异议,但此事与心怜无关,请您饶了她。」   裴心怜紧紧抓着他的手,向祈王妃乞求道:「不,这些事全因妾身而起,王妃若要责罚,就请罚妾身一人,妾身愿以死抵罪,求您放过三少爷。」   看着眼前这两人相争着认罪,求死求活的模样,祈王妃揉揉眉心,心烦的摆摆手,「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这事等王爷回来再作定夺。」钟日观虽是庶子,但也是王爷的儿子,她不好擅自处分了他。   祈王妃吩咐完便回房歇息,钟日章夫妻也回了院子,梁宛儿思忖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你要我去求父王饶了他们?难道你忘了你中毒那时所遭受的痛苦吗?」钟日章不满的看着梁宛儿。   「我没忘。」梁宛儿横他一眼,语气淡然的接着说:「不过这一切真要追究起来,全是因你横刀夺爱而引起的,说起来你才该负起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你先种下恶因,也不会结了这恶果。」   先前裴心怜与钟日观互为了保护对方,而争着认罪的事感动了她,她很想成全那两人,更对这个活生生拆散人家的始作俑者感到不满。   钟日章无辜的辩解,「我当初真不知有这种事,心怜进门后也从没提过。」   「她那种柔弱的性子,只会委屈求全,哪里可能向你提这种事。」说着,梁宛儿突然朝他用力的掐了一下。   「你做什么掐我?」钟日章吃痛的揉着被她掐疼的手臂。   「会痛吗?」她直视着他问。   「我的肉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会痛。」   她缓下神色,循循善诱,「你看,我掐你你会痛,同样的,别人受伤也会疼,若是有人让你受辱,你定会生气,可若是你让别人受辱,别人碍于你的身分,也许无法发作,可心里何尝不怨你?你再想一想,倘若今天换作是你被人横刀夺爱,你心里作何感想?你怒不怒、恨不恨?」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身为祈王世子,从小他周围的众人哪个不是捧着他、让着他、奉承着他,从没人敢让他不痛快,因此,也使得他的性子越来越跋扈,就连他的两个兄弟与他在一块时,对待他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他,故他才会与他们不亲厚,宁愿与那些狐群狗党厮混,四处去玩乐。   回想起昔日种种,钟日章沉默着不发一语。   是夜,在祈王回府后,钟日章去见父王,父子两人关在书房里说了一番话,没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翌日,钟日观与裴心怜悄悄被送走。   「我们恩怨两清,你可别再记恨我了。」送两人上马车时,钟日章对弟弟这么说。   钟日观看向梁宛儿,明白定是她劝动了兄长,他才会成全他和心怜,他郑重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嫂子。」接着他才望向兄长,「二哥,你人生最贵重的,不是祈王世子的身分,而是你娶了一位好妻子,望你日后能一心一意待她,莫负了她。」   钟日章骂了句,「你这臭小子,这事还用得着你来说吗?快走吧,两人安顿下来后,再写封信回来。」   「知道了。」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这是钟日观头一次在兄长身上感受到了手足之情,他舒眉而笑,扶着裴心怜进了马车。   裴心怜扬起手绢朝梁宛儿挥了挥,嘴角带笑,眼中含泪,她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还能与心上之人相守终生,尤其在日观犯下那样的事之后,她只求能与他同死,丝毫没有料到,他们竟会得到谅解。   她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这份恩情牢牢谨记在心。   送走两人,钟日章与梁宛儿携手而归。   她笑睨着他问:「难得做了一件好事,心情是不是觉得很好?」   「听你说的,好像本世子这辈子仅做了这件好事似的,本世子以前可也救济了不少穷人。」他看着她霸道的道:「你瞧,如今本世子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子,往后你可要更尽心尽力的服侍本世子,知道吗?」   梁宛儿愣了愣,才会意过来他话中意思,他这是……不再纳妾了?   他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傻乎乎的直瞅着我?」   她唇畔漾开暖笑,笑盈盈道:「我从前听人说过两句诗。」   「哪两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默默咀嚼这两句诗,若有所思的颔首,「这诗很好。」   以往他三心两意、喜新厌旧,那是因他还没有遇到真正喜爱之人,此刻他已明白,一旦遇到心爱之人,便只愿求能得到那人一心,其它的再不值得去看一眼。   如今他已找到了这样的人,他正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是很好。」她微笑的仰望天空,此刻天很蓝,而他们的人生路还很漫长,可以慢慢而行,途中也许会有许多波折风雨,但那些波折风雨都不是为了来折磨人,而是为了要把人淬炼得更加坚强和成熟。 尾声   五年后。   「快,要来不及上朝了。」梁宛儿一边催促着丈夫,一边服侍他换上官袍。   三年前,皇帝见钟日章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快要富可敌国了,惊觉这堂弟颇有经商的天赋,恰好这时户部侍郎告老还乡,便抬手一点,将钟日章提任为户部侍郎,把充实国库的事交给他负责。   三年下来,他不负皇帝的期望,将国库里的银子翻了几倍,如今国库里的库银都多堆到不够地方存放,还得再增建一个库房来存放,令皇帝喜得阖不拢嘴,御笔爽快的一批,允许户部再建个库房,而且还要盖一个大的。   钟日章搂着爱妻,一手抚着爱妻三个月大的肚子,十分不满的道:「我今日就上折子辞官不干。」   「好端端的干么辞官?」梁宛儿瞟他一眼,继续替他系上官袍的封腰。   「娘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为夫自是要留在府里好好照顾你,迎接咱们的头一个孩子。」这几年来他不仅把国库给填满,他的个人小金库里也堆满了金银财宝,足够他一家子挥霍十辈子也不愁吃穿。   「你想闲在府里与我大眼瞪小眼?」她白他一眼。   「什么大眼瞪小眼,我是照顾你。」昨日得知他要当爹了,可把他喜翻了,一步都不想离开她。   「有翠眉、绿娥和春雅、秋丽她们在,还轮不到你来照顾我,快去上朝。」她替他戴上官帽后,推着他出门。   他不想离开她,搂着她不放,将脸贴到她的肚腹,「为夫不想离开孩子。」   她无奈的哄着他,「你要真不想做,也得同皇上说了,再把事情交代好再走吧。」她觉得皇帝铁定不会放他走,难得有个会替朝廷赚钱的臣子,皇上哪里舍得放人。   「我这就进宫同皇上说。」   最后,钟日章还是没能辞成官,不过皇帝大发圣恩放了他几个月的陪产假。   六个多月后,夫妻俩欢喜的迎接这个孩子出世。   此后,终其一生,钟日章都不曾再纳过一姬一妾,两人的事迹,也成为了一段佳话,成为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事。   「想当年钟日章仍是祈王世子时,是个无所事事的纨裤子弟,还为了迎娶伍家千金,跑去退了梁家的亲事,谁知后来兜兜转转又把她娶回来,成为续弦妻,这梁家千金可是个旺夫带福的,娶了她之后,钟日章便开始发达起来……」   天苍苍、地茫茫,不管时空如何流转,这都是段人世间永流传的深情故事。 全文完 后记 关于这本书 香弥   先介绍一下书中曾提及的捶丸,捶是打,丸是指小球,也就是使用木杖击打小球的意思,这种运动流行于宋、元之间,到明朝后才逐渐没落。   为了配合故事的情节,我在书里描述的游戏规则与史料稍稍有些出入。   有人说,高尔夫球就是起源于此,但也有人认为,中西方都有类似的球类活动,并非只有古代中国才有,因此不认同这种说法。究竟谁说的才对,咱们无须深究啦,这种事就留给那些历史考古学者们去伤脑筋就好了。   另外,我要特别介绍一下书中的一个角色,常傲霜。   不知道看完这个故事后,会不会有人觉得她罪不致死,不该赐死她。   男女主角是一对,心怜后来也与钟日观凑成一对,只有她没人爱,最后还不小心错手把自己杀了,活生生就是个炮灰啊。   不过如果当初她不先设计前任世子妃,梁宛儿也就不会进门,被横刀夺爱的钟日观也就不会在见到兄长与嫂子越来越恩爱时,想起自己与心爱之人活生生被拆散的痛,心里的怨愤越积越深,最后用毒计暗害两人,嫁祸给常傲霜。   就如梁宛儿所说,钟日章中毒,算是先种了恶因,才得了恶果,常傲霜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她平日常欺负心怜,也就不会被钟日观记恨,成为他报复的对象。   说到梁宛儿这位女主角,阿弥以前也写过几本以胖姑娘为女主角的书。   像《家有大唐妻》,女主角出生在以丰腴为美的唐朝,可她偏偏很纤痩,穿越到现代后,发现自己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丰腴体态,却发现这是个纤瘦为美的时代。   《千斤闺女》的女主角个性正直仗义,结果却嫁给了一个抠门苛刻的奸商。   《大龄肥妃》的女主角是个吃货,也是个吉祥物,嫁给男主角后,帮助他避开好几次的劫难。   若有人对这类胖姑娘的故事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呦。   最后跟大家分享一篇朋友传来的文章——   我们为了活命吃东西,但为了保命却又不敢吃东西。(黑心商人太多啦)。   平时说话时没感觉,只有在缴手机通话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废话居然那么值钱。   世界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相爱的两人坐在一起,却各玩各的手机,相对无言。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过更气人的是,偏偏还有小三要来盗墓。   下本书再见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